“一路順風。”聖地亞哥轉身去睡覺的時候,我對他重複了一遍。
兩小時後,我已經吹起口哨,想透過艙壁來叫醒尤利。他應該來接我的班了,但不能吵醒其他人。這時,我突然覺得像是海神一把抓住槳片,將它提出了海面。反正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舵槳從我手中奪走,整個紙莎草船都扭動起來,在一片黑暗中又升起白生生的狂濤,沒過了我的大腿。船橋抖動起來,又聽到喀嚓一聲巨響,這回是那船橋要倒塌了嗎?不是的,原來是另一根舵槳又斷了。現在我們掌舵的傢伙都沒了。我不得不對著船艙喊了一聲,把大家全都叫了起來。船帆翻動起來,海水沸騰起來。纜繩和木材發出的聲音,比我下令的聲音更響。天開始下雨了。我們把兩隻海錨都拋下水,這才轉危為安。
“他們還祝我們一路順風呢。”聖地亞哥瞅著夜空說道。我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孤寂。遠遠望去,看不見一點燈光,不管是陸地的還是海輪的。整個大西洋,就這樣在我們面前展開著。
“尤利,這下夜班不錯啊。你沒什麼事兒幹了,因為已經沒有什麼東西需要你『操』縱啦。”
第1卷 第十章 進入美洲海域
我們在“太陽”號上舉行了一次宴會。藍天和大海在一旁微笑。熱帶的炎炎烈日,灼熱地曬著乾燥的前半截船面;大西洋的海水靜靜地來回拍打著後半截船身。柳條艙內卻十分涼爽。黃『色』的柳條艙壁上掛著一張藍『色』的大西洋地圖,是用細繩綁在牆上的。地圖上用鉛筆畫了好多小圓圈,串成一條線。最後一個圓圈是新畫上去的,這說明我們今天跨越了西經40度,也就是說,我們已經來到大西洋靠近美洲的一帶了。幾天來,巴西成了離我們最近的陸地,因為我們現在離南美洲更近一些,非洲反而離我們遠了。但是,由於我們一直在朝正西方向行駛,我們恰好航行在離大西洋兩岸最遠的洋麵上,所以西印度群島將是離我們最近的登陸點。
這是值得慶祝的時刻。卡洛堪稱我們的義大利廚師,而美食家喬治又幫他把我們罈子裡最美味的東西挑了出來。先是一道拼盤,有摩洛哥橄欖、切片的醃腸和曬乾的埃及魚子,然後是每人一大盤煎蛋卷,外面是新鮮雞蛋,裡面的餡是朝鮮薊心、洋蔥、番茄、燻羊肉末和加了胡椒的羊『乳』酪,還有各種各樣美味的調味品,從埃及的“卡蒙”到摩洛哥沙漠的草『藥』和紅胡椒。甜食有葡萄乾、梅脯、杏仁,最棒的就是三倍分量的由阿伊恰夫人做的有蜂蜜香甜味的摩洛哥“賽洛”麵包屑。
作為七個不同國家的代表,我們無一例外地忙著享用眼前法老時代的盛宴。這時候誰還會想念冰箱和易拉罐呢?我們的草船也十分配合,鼓滿風帆,朝著正確的方向全速駛去,根本不用人上船橋看著。
我們的草船就像是一個浮動的“食品店”。聖地亞哥是我們的軍需官,負責經營管理,而卡洛是惟一合法的顧客。只有薩菲從商店偷東西,常被我們抓住。她雖然看不懂聖地亞哥標的號碼,但她有自己的一套本領,能夠準確地找出裝著堅果的那幾個罈子,然後把壇蓋開啟。我們其餘的人都知道,聖地亞哥在小記事本上這麼記著:比如說,一號到六號罈子裡是泡在石灰水裡的新鮮雞蛋;十五號到十七號罈子裝滿了浸在橄欖油裡的熟番茄;在五十一號和五十二號罈子裡,阿伊恰幫我們塞滿了摩洛哥黃油,按照柏柏爾人的習慣,在加熱後再放上一些鹽;第七十號到一百六十號罈子裝著從薩菲郊區小井取來的清泉水,我們也像沙漠裡的人一樣,在水中放了幾小塊樹脂,然後裝進羊皮囊,否則水會變質的。其他的罈子、籃子和麻袋裡,裝著蜂蜜、鹽、豌豆、豆子、大米、各種穀物麵粉、乾菜、埃及土製紅茶、椰子、卡魯布豆子、果仁、大棗、杏仁、無花果、梅脯和葡萄乾。我們籃子裡的瓜果蔬菜,兩三個星期下來就都吃完了。艙頂下的壁櫥頂,掛著鹹肉、燻腸、一串串洋蔥、乾魚和幾網兜埃及魚子。幾個柳條筐裡裝著古埃及、俄羅斯和挪威各『色』乾麵包。對了,我們此行是想要證實紙莎草船是否適於航海,而不是來試驗我們能否靠正宗的埃及食物過活。另一方面,我們也想看看能否靠罈子和籃子裝的食物度過整個航程,能否在釣不到魚的時候,不用罐頭和冷凍食品我們也能生存。
跨越了西經40度,喬治大受鼓舞,他顧不上古訓,開啟了“太陽”號上兩瓶香檳酒中的一瓶。尤利也仍舊用他那手工彩繪的俄羅斯大木杯,喝他自制的生髮酒。阿布杜拉不喝酒,他拍了拍肚皮,就爬過裝東西的罈子,走到船尾的水池那裡去淨身,準備感謝真主。
他禱告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