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轉過頭來,頂上甩著一綹黑毛,兩眼晶瑩閃亮,望著我神情調皮好奇。我心一驚,那雙純淨琉璃清褐色的通透眼眸似是望進了我的心裡,若不是頭腦還有幾分清明,我會覺得那是一個天真淘氣被大人鎖在院中的孩子,頭插在野花爛漫的籬笆牆縫裡好奇地向外偷偷張望,可是村中來了衣飾奇特的陌生人?還是久不到來的滿身掛滿稀奇古怪物品的貨郎?那份調皮讓我心不由一笑,明明是一匹馬,卻表情如此豐富可愛,似是精通人性。望到我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有些氣悶,它突地一轉大頭,打了聲響鼻,便倏地停住腳蹄不前了。車轅的老人一歪身子,想都沒想便一巴掌甩了過去,馬屁股上頓時一聲脆響,它挪動了幾步,搖頭擺尾,噴著響鼻,任性般地站在原地不動。老人睜開混濁雙眼,嘴裡嗔怪著,“‘花皮’,你又使什麼性子,怎麼不走了?”橙白大馬似是聽懂了老人的話語,長嘶一聲,轉過頭,不停地朝我搖晃,那意思不言而喻。老人一怔,似是明瞭地轉過頭,望到我,呵呵一笑,嘴裡趣味著,“喲,你小子總算醒了?”“老伯,是你救的我?”我聲音嘶啞粗咧,“嘿,我可沒救你,若不是‘花皮’精怪,你止不定還要在湖裡漂多久呢!”老伯粗飲了一口酒大咧咧地道。我不明所以,知道老人嘴裡的‘花皮’指的便是橙白大馬,可怎麼也想不出它會怎樣救我?“怎麼,你竟不信?”老人見我皺著眉心疑惑道。我臉上一窘,沒有說話。“嘿,你還別不信,‘花皮’可不是普通的馬,別看它樣子醜,心思比人還精呢!”老人說著非 常(炫…書…網)憐愛地拍拍它肥碩的屁股,‘花皮’一陣亂躲亂跳,轉著頭,樣子非 常(炫…書…網)不屑!我立時明白,它是嫌老人說它樣子醜。我心好笑,它的心思表情竟如人一般玲瓏剔透。
“今天因想趕在開城門時第一批出城,所以天不亮我們便在城裡晃盪。那一刻,‘花皮’長嘶一聲象瘋了一般往前跑,任我怎樣拉扯韁繩都沒用。好傢伙,從沒見它這樣,當時就把我嚇蒙了!無法,只好任由著它往前跑。還好,奔到月溪橋邊總算停下來了。還沒等我回過神來,這傢伙便刨著蹄子急躁地想往湖裡竄,我心一驚,急忙拉住韁繩,心想,莫不是這湖水裡有什麼蹊蹺?於是,我安撫下它便急急奔到湖邊,定睛一看,心大駭,湖心泉旁,稀疏荷葉間竟生生漂浮著一個人……當時我就急了,這可是人命關天,可老漢我又不會水,站在湖邊上竄下跳一籌莫展。這時,‘花皮’卻用嘴撕扯著我的衣衫,似是要我解開韁繩……這傢伙真是好樣的,這麼深的湖水竟然來去自如地把你給馱上來了……說來也怪,也不知你在湖裡漂了多久,渾身濡溼冰冷,鼻息間卻蘊著一絲溫氣,竟是還活著。我當時心裡一喜,使勁全身拍打著卻怎也叫不醒你,於是,我便把你放到車上,拉回街區找了幾個醫館,卻怎也砸不開門……唉,無法,知道你還活著,深更半夜的,也只好把你拉著出城了。我心琢磨著,反正府裡大少爺醫術高明,總能有辦法把你叫醒,醒後再轉告你的家人也不遲……”老人絮絮叨叨一番話,我卻聽得百味陳雜,萬千滋味湧上心頭,感激地望著橙白相間的大高馬,那一刻,覺得它是如此的親切可愛,如家人一般溼潤,心底湧起一股熱流,聲音哽咽,“‘花皮’,謝謝你……”它一聲嘶響,晃動著大頭,望著我,那樣子竟得色驕傲豪爽至極!老人哈哈一笑,“來,小子,坐到前轅來。”我輕輕掀開身上的氈毯,慢慢爬到前轅,緊挨著老人坐下,,老人遞過一個幽黑的酒壺,“叫我顏伯便好,來喝兩口暖暖身子……”我接過,仰頭一灌,酒醇厚濃烈,在心中突地竄起一股熱度,心裡一燒,全身所有的感覺便一下子迴歸了。
“孩子,人生無常,總是有些不盡人意。不管你是怎麼到的湖裡,這一切便都過去了……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孩子一切從頭開始吧……”老人輕潤通透的一席話,讓我兩眼不禁潮溼,“顏伯可叫我青芫,我父在江南豐鎮老家。我是……我是到京城投奔親戚的,原本想著在京城謀個差事,誰曾想親戚早已搬離不知去向,青芫已身無分文,偌大的京城卻不知該往哪裡去……夜深了,便偎在橋頭打個盹,誰曾想竟沉眠入夢滑進了湖裡……”心事深沉,聲音嫋嫋,面對純白善良的老人不得不說著違心的話。老人一聽,心裡通透,“青芫如今可有何打算?”“如今身無分文,回江南老家已不可能。青芫在此又舉目無親,竟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我喃喃說著,心裡驀起一股悲涼。
“唉,若青芫不嫌棄便隨我回顏家莊可好?我家老侯家便是咱錦繡鼎鼎有名的南護國公‘北靖侯’顏真,現正駐守在你家鄉豐鎮!老侯爺性情耿直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