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言在不遠處望著出神的鐘雲。
他自然知道是什麼讓龍遙改變了在祭祀時的心意,他不曾想那聰慧的妹妹會走到這一步。
他憤怒地望向那張依舊絕美的臉龐,他不知最初的決定是否已成為一個永遠不可挽回的錯誤。
而此刻,她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那麼做?”憤怒覆蓋了他往日的溫潤。
鍾雲不語,不曾望向他,
鍾言絕望地掰著她的肩膀,“告訴我,為什麼?”
鍾雲憤恨地對視著那雙瞳孔放大的眼睛,“你以為我有的選麼?”她的聲音因為過度的激動而變得異常尖利,“是你們逼我的,是你們……”她瘋狂地吼道,蒼白的臉龐因激動而顫慄。
她無助地哭泣,像是在黑暗中失去那最後火種般。
“我們可以離開,去幽靈谷。”鍾言看著稍稍平息些的鐘雲說道,帶著一絲乞求。
“離開?”鍾雲的唇際飄過一抹悽然,“已經不可能了。”
“我們去幽靈谷,沒有人可以找到我們。”
“為什麼,為什麼要我離開?”鍾雲冷然,如今司徒馨已離開,一切都在向她所期望地靠攏,她說什麼都不會斷然放棄。
“我只是在幫你贖罪,”鍾言冷然道,“你不該對她下毒。”
此刻已沒有救贖,她的所有她能一力承擔,從小便是如此。鍾雲嘴角掛著嘲諷,“贖罪?那是她司徒家欠我的。”她那清冷的眸子湧動著經年的怒意,久久不散。
“你說的贖罪我不需要。”鍾雲倔強地望向鍾言,冷冷地拋下一句話,潔白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帷幔後。
鍾言望著那消失的人影,不知站了多久才離去。
簡陋的竹屋外,繁花散落。初春的風吹起一地繽紛,繚亂女子們撒落的髮絲。
“大師,請止步。”沈菲望向慈善淡然的了空。
“施主保重。”只短短四字,卻因了空低沉渾厚的嗓音而顯得莊重。
馬車滾滾地向北駛去,風吹起珍珠白的帷幔,一陣一陣,翻飛飄舞在碧宇蒼穹下。
春日的光線射入車內,漂浮的塵埃在一片光亮中恍然可見。車內共四女子,穿戴簡單,除一年紀略大的青衣女子外,另三人年紀相仿。坐在正中的女子,身著月白色衣裙,臉頰瘦削,雙眼亦微微下陷,本來寧靜的臉龐在柔暖的陽光中更顯安然。
月白色的女子心中深知這一行的兇險,而事已至今,她亦別無選擇,更何況她此刻的身份已由不得她說一個不字。
女子輕輕撩起白色帷幔,向兩邊的綿山望去,抽芽吐綠的山巒透著冬日少有的生氣,女子輕輕嘆了聲:都是春天了。
遺失的碧海珠將是解開一切的源頭,而她一定要將它尋回。光亮中,瘦削的臉龐顯現出從未有過的倔強。小桃望著眼前的小姐,只是覺得今日的小姐與之前有些說不出的差別。
我們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或許某天回頭看時,我們會望著鏡中的那個臉龐措手不及,彷彿那就是個陌生人般。
只是變得太快,讓人驚愕。然而,這樣的改變又有誰能控制呢?
沈菲解嘲地笑了笑,此刻,她的身份是如此複雜尷尬,而她的任務卻艱鉅無比。只有她自己,能開啟這無知的命盤,她知道。
她是司徒馨了,也許沈菲這兩個字得藏在衣櫥深處,再也不提及,只有這樣,她才有足夠的信心獨自走下去。
如同了空禪師所說:你便是源頭,只有你才能化解。
你便是源頭,只有你才能化解。你便是源頭,只有你才能化解。
臨行前了空最後一句託付不停地在她腦中迴盪,她看著飛速後退的山巒,幸好,還有小桃她們,不然她很難有勇氣走下去。
沈菲環視了其餘三人倦怠的臉龐,心中填滿溫暖,如同車內的陽光般。是的,現在只剩下她們四個了。
而以後的路,有著無盡的兇險未知。她終於如願離開深宮,然而她已不期望能夠靠岸。全身而退這四個字在現在的情形下是那麼奢侈。
第八十二章
京都街角的客棧,破舊的毫不起眼,早已湮沒於京都的繁華中。就連露宿街頭的流浪漢都不願在它門前駐足太久。
木質的走廊閣樓也因久經風雨的歷練而顯現出灰暗的原色,在薑黃的日光中,搖搖欲墜。
而街道上不息的人流中,不曾有一雙眼睛注意到這家矗立於此幾十年的殘敗客棧。
銀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