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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雅舍的裝置,簡陋到無以復加。床是四隻竹凳橫放,架上一隻棕繃,睡上去吱吱響,搖搖晃。日久棕繃要曬,要放在水池裡泡,否則臭蟲繁殖之速度令人難以置信。

每次看到大家領米(戰時物質匱乏,重要物質實行配給制,須自己領取),有持洗臉盆的,有拿鐵桶的,有用枕頭套的,分別負米而去,景象非常熱鬧。為五斗米折腰不得不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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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舍”風采(2)

雅舍的飲食也是很儉的。我們吃的是平價米,因為平價,其中若是含有小的砂石或稗秕之類,沒有人敢於怨訴。

人本非純粹肉食動物,我們家貧市遠,桌上大概盡是白菜豆腐的天下。景超所最愛吃的一道菜是肉絲炒乾絲。孩子們在菜裡挑肉絲揀肉屑,父母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要想穿破一套西服,不是容易事。西服破,先從褲子的後部破起。我常看到有人穿著一身西裝,從後面望去,褲子後面有一塊大圓補丁,用機器密密縫綴,一圈圈一圈圈的像是箭靶。

抗戰期間,川中無高階紙菸供應,英美洋菸難得一見,有辦法的人方能以三五、炮臺、加立克或毛利斯享客,而且顧盼自豪。自制紙菸,雙喜牌已是上品,中下人士常吸一種以愛神邱比得為招牌的紙菸,煙粗紙劣,吸食時常噗噗的爆出火花,有人戲稱之為“狗屁牌”,蓋邱比得一音之轉。

從以上這些描述中,我們可以看出梁實秋在抗戰時期的生活還是十分艱苦的。但是梁實秋卻能安然於戰時的清苦,能從這種清苦的生活中升騰出詩意,能超然於雅舍的月夜風光、雨天美景。因而我們在梁實秋於抗戰時期創作的《雅舍小品》中看不到他對時事艱難的喟嘆,感受不到戰火紛飛的時代氣息,聽不到萬千民眾生離死難的呻吟。他只是從一己的人生經驗出發,說古道今,談人論物。作品題材大都取自平凡的日常人生,男人、女人、稚童、客人與狗,無所不談;住房、理髮、送行、下棋,無所不寫。從這些雅舍小品的創作中,我們能夠大致領略到梁實秋在艱苦的抗戰年代所具有的傳統知識分子的清雅通脫的襟懷和超脫式的恬淡寧靜。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儘管在《雅舍小品》中,梁實秋儘量用主觀感情的溫暖化解和消溶物質生活的清寒乃至困難,但由家國之痛所引發的身世之感還是沉甸甸地隱現於字裡行間。梁實秋在寫到蚊蟲猖獗時說:“冬天一到,蚊子自然絕跡,明年夏天誰知道我還是否住在‘雅舍’。”跳躍的筆鋒,轉折的語意,清晰地傳送出梁實秋內心的飄泊感和憂患感。正因為梁實秋在抗戰時期具有人生似寄的飄泊感,所以,我們也就不難理解他面對屋頂灰泥崩裂,泥水下注,滿室狼藉的情景時,何以直言“惶悚不安”;也就頓悟了他即使欣賞幽美的月色,何以仍然感到“潛在的淒涼逼近自己的靈魂”。從這些含蓄的表現中,我們也可以感受到梁實秋在那個風雨飄搖的時代所具有的遭逢亂世而顛沛流離的悽然不安的心緒。

抗戰勝利的訊息傳來,梁實秋有何表現,有何心理?對此,在後來的回憶文章中梁實秋語焉不詳,他只是淡淡地記下了一筆:“我們聽到了遙遠的爆竹聲、鼎沸的歡呼聲。”此句表面平淡,其中又包含了多少內容啊!正如張愛玲筆下的一段話:“胡琴拉過來,拉過去,咿咿呀呀,說不完蒼涼的故事。不說也罷!”

梁實秋小傳

梁實秋(1903—1987),學名梁治華,字實秋,一度以秋郎、子佳為筆名。原籍浙江杭縣,生於北京。

1915年秋考入清華學校。1923年畢業後赴美留學,1926年回國任教於南京東南大學。第二年到上海編緝《時事新報》副刊《青光》,同時與張禹九合編《苦茶》雜誌。不久任暨南大學教授。最初他崇尚浪漫主義,發表不少詩作。在美國哈佛大學研究院學習時受新人文主義者白壁德影響較深。他的代表性論文《現代中國文學之浪漫的趨勢》1926年在《晨報副鐫》發表,認為中國新文學存在浪漫主義混亂傾向,主張在理性指引下從普遍的人性出發進行文學創作。1930年,楊振聲邀請他到青島大學任外文系主任兼圖書館長。1932年到天津編《益世報》幅刊《文學週刊》。1934年應聘任北京大學研究教授兼外文系主任。1935年秋創辦《自由評論》,先後主編過《世界日報》副刊《學文》和《北平晨報》副刊《文藝》。七七事變,離家獨身到後方。1938年任國民參政會參政員,到重慶編譯館主持翻譯委員會並擔任教科書編輯委員會常委,年底開始編輯《中央日報》副刊《平明》。抗戰勝利後回北平任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