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是因為什麼她要以這般態度相對。
那天她先用對姐夫的稱呼平衡了他們的輩分,之後又對自己姐姐的稱呼歸納了他們的關係。雪英不拿自己當外人,大膽示好,暗湧情愫已是昭然若揭。樑棟想透了,又是喜又是憂,矛盾得很。
中午的這頓飯之後,胡望春夫婦準備回家。
臨走前,樑棟一直把姐姐姐夫送了大門外,直到不見二人的蹤影才折身回到院內。
其他人都因高照的日光回了房去午睡,整個別院就像是隻剩下來他樑棟一人獨自在榕樹下無所事事地閒庭漫步。
走了沒兩步,一抬頭,只見沈雪英坐在對面的那顆榕樹下的躺椅上,手裡拿著一把團扇,輕輕在胸前搖著風。扇面上畫的是曹雪芹的小說《紅樓夢》中的一個經典場景圖繪——薛寶琴踏雪尋梅圖。畫中的寶琴披著大紅兜帽披風,懷抱一束豔麗綻放的血色寒梅。
不同的是,雪英身上穿了一件乳白色的輕紗薄裙,光著腳蕩在椅腿兒邊上。
她昏昏沉沉地睡著,陽光從哪些淅淅瀝瀝的葉縫中投射下來,照在她的周圍,形成了一道道柔美的光束。白皙的肌膚在光線的襯托中更是散發著如白玉一樣的光澤。
那被薄紗覆蓋且又高高隆起的少女的胸脯隨著呼吸的節奏一高一低地跌宕起伏著,這自然的律動雖是她的無意行為,可卻著實地撩起了遠處這個清俊男人的一絲本能的觸動。
第三章。禁果14
樑棟在院中站立好久,始終不忍離開,但更不忍打擾那美輪美奐的畫面。
這時一隻不識趣的蚊蟲飛到雪英的耳邊。
她動了動手裡的扇子驅走了它,當眼睛睜開時卻發現有個人站在另一棵榕樹下注視著自己。
陽光灑在榕樹葉擋不到的地方,再由對面那雙覆蓋雙眼的玻璃鏡片反射過來,就像是兩支離弦之箭直奔心房射來,她頓時心蹦得厲害,臉頰不由自主就紅了。
沈雪英坐起身來,渾身開始發熱,就像是在烈日驕陽下烤著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是繼續裝作睡去,還是就這樣和那個自己心儀已久的男人對峙著。
她心裡很清楚,樑棟不會跨過那些陰影越過那些陽光走到自己的身邊。
所以,猶豫片刻,她還是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放下手中的團扇,緩緩地勇敢朝著對方走去。
看著雪英那曼妙的身影朝著自己一步步迫近,樑棟立刻轉身預備要走。
沈雪英輕跑幾步,叫道:“站住!”
樑棟轉身,舉止窘迫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說:“我吵醒你了。”
雪英說:“我根本沒睡。”
樑棟乾笑道:“我以為你睡著。那沒什麼事,我也該去午睡了。”
雪英走上前來,又命令道:“你給我站住。我怎麼你了,你至於這麼躲著我嗎?”
樑棟低了一下頭,笑說:“沈小姐,這話說反了吧。好像是你在躲著我,上午從我回來,一直到吃飯的時候,你都不曾跟我說一句話。”
雪英裝著無辜說道:“是嗎?我為什麼要躲著你。有必要嗎?”
樑棟無言以對了,氣氛立刻僵持。
二人站在樹下,靜默很久。
樑棟突然開口道:“那,那我就先下去了。”說罷便起身往院大門的方向走。他的理智告訴自己,如果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這時,沈雪英像飛蛾撲火般地衝過去,從背後死死地摟住樑棟。
他們看不到彼此的表情,誰也都沒有抗拒,或者退縮。
“你哪也不許去。不管你怎麼想,我就是喜歡你。”雪英的話音裡帶著顫抖,臉羞得跟番茄一樣顏色,心跳得也跟擂鼓似的。
她什麼也顧不上,只想著必須要把自己的感情告知對方,無論結果如何,她都得這麼做。否則這句話將會成為一個終身的秘密鎖在自己的腦海裡,到死都沒人知道。她不想讓自己的人生有什麼遺憾和後悔,說了或許不一定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但不說那就一定不會有自己想要的結果。
樑棟的腰被那雙白皙的手臂牢牢地纏繞著,面對這不顧一切似的感情衝擊,這個二十出頭的男子凌亂極了。
這在他已經過去的二十多年人生中,從沒有這樣的體驗。
按說在北平的時候本應該是有的,可因為戰爭把他們這些有著崇高思想的人的感情都貢獻給了國家,轉向送給了民族大義,一度忘卻了那些男人和女人之間那最基本最原始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