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部分

後,在他手心塞進那隻冰綺香囊。觸手的溫柔彷彿要融進他掌裡去,紫顏鄭重地貼身收好。

兩騎絕塵而去。到頭來,幽谷中又剩了側側一人,像從前沒有遇到紫顏時一般落寞。她在谷口目送兩人遠去,直到暮色斜陽,塵間諸色成了濃黑。

走到紫顏的屋外,側側順手進屋撥亮了燈,多一點光華會不那麼冷。等她一轉身,眼前突如其來現出紫顏的身影,唬了她一跳。細看去,是一個與真人無異的布偶,一張面具栩栩如生,彎彎地勾起一道笑容。她眼前彷彿閃過紫顏淘氣的影子,向她扮著鬼臉。

這是紫顏的皮囊呢。側側這樣想著,剛向它走了一步,忽地看到另一張臉。心中轟然一響,鳳笙,是鳳笙的人偶,悄然立於床幔之後,凝視她紅暈滿面。

她定了定神,想到姽嫿強迫紫顏易容的玩笑,他是因此留了心?知道她不可忘卻的是這人。側側輕咬著唇,向鳳笙走去,一樣的眉眼,為什麼如今看來失卻了顏色。她忍不住回望紫顏的人像,說到底,放不下的仍是他。

鳳笙背後的暗處,有什麼東西突兀地聳立著,晃她的眼。走過去,摸到一張黃樺勁弩。

時光停頓。這是她未曾與任何人提及過的兵器。側側盯著它,冰涼的弓木如他冰涼的手。輕輕拉動,弦響,一道聲箭刺中心扉。原來並沒有什麼蓬瀛島,原來他並沒有武功,有的只是膽魄勇氣,事到臨頭豁出命來的決絕。

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

側側悵然地眺望遠方,綺陌香塵,離人漸遠,來日相見不知會是幾時……

流雲

調朱

柳絲如雨,細細蕩下一段段翠綠的枝條,飄拂在芃河岸上空。堤邊桃花盛放,嬌黃嫩紫,一樹樹喧鬧地張揚著春意。

晴朗麗日下有一家小酒肆,粼粼春水自門前迤邐而過。店外立了手臂粗的竹竿,挑了紅色酒葫蘆,兩縷紅綢迎風招展。進得門去,堂壁上“酒中仙”三字落筆恣意狂放,似要破空飛去。

店中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披了一件木蘭盤領雜花葛衣,一手托腮一手持筆,唸唸有詞地對了空白的桌面發呆。桌上擺了八隻歪歪斜斜的空酒盅,少年頭髮蓬亂,隨意拿起一盅往嘴裡倒,忽地哇哇叫道:“啊呀!畫不下去!上酒,上酒!”

店老闆是個瘦臉的憨厚漢子,聞言老老實實端上一盅酒,笑道:“今日辰光還早,小哥慢慢畫就是了。”店堂中少年寫的條幅賺得不少客人的誇讚,老闆因而敬重起他來,由他每日擺出筆墨作畫。

開頭幾日,少年畫了不少花色春光,全數賣給來往客人,把銀兩算作酒錢。近三天來,店中好酒喝飽,店外風光看夠,他竟筆下生澀,繪不出半處佳景。店老闆不通文墨,卻是惜才之人,捨不得就此放他去了,寧可饒上好酒,叫他在店中多盤桓幾日。

少年也不覺愧疚,每日裡和店家同吃同住,高興起來吟兩句歌,幫忙炒個下酒菜,閒時就鋪開白絹,落落幾筆寫意山水。怎奈他自視甚高,往往一幅畫繪了大半,店老闆剛想叫好,已被他剪開畫作,頹喪地扔了了事。店老闆先是大叫可惜,後來瞧得多了,唯有搖頭嘆息,任少年糟蹋去了。

葛衣少年兀自煩惱之際,河堤上一陣香風裹著一雙冰雪兒女,來到了酒肆前。兩人騎了白如霜雪的駿馬,加上粉妝玉琢的樣貌,令人見之一喜。店中客人的目光被吸引了去,畫畫的少年瞥了一眼,突然從椅上跳起,喃喃說道:“有了,有了!”

他奔到牆角,從藤箱中取出一卷松玉色細絹,下筆如神,速速描繪。只見他先用畫筆蘸墨染出烏雲秀髮,後用煙子排渲,使縷縷青絲如陷雲霞。再以胭脂粉勾面,薄粉微籠,淡檀墨水斡染。不多時,來人中少女的俏面活脫脫呈現畫上,輕顰淺笑幾可亂真。

另一桌上,那雙錦繡男女正叫喚店家備齊酒菜。當中的少年身穿閃色緋綾羅衫,眉眼嫣然如繡,摶雪作膚,鏤玉為骨,一派富家少爺氣象。那少女則綰了雙髻,斜插一把簾梳、一支金素釧,披了桃花紗短襖,下服胭脂紅百褶長裙。兩人相攜而坐,神態天真無邪,惹得作畫的葛衣少年恨不得雙筆落墨,立即繪盡這諸多妙態。

等隔壁桌上叫好酒菜,葛衣少年大致勾勒出兩人容貌,柔姿綽態,神韻齊備。店老闆湊近了看,訝然驚豔,直覺這畫如神仙法器,收了兩人的魂魄在此。葛衣少年卻緊蹙了眉,喃喃說道:“怪也,當真希奇古怪!”軒眉一挑,電目瞪向兩人,像看妖怪也似。

少女察覺到炯炯目光,輕喚羅衫少年:“喂,有人在畫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