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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部分

推向了危險的境地。

她應該告訴他,她就是藍玉,無論他會如何看待自己。可是她自慚形穢,被自卑矇蔽了本心,生生錯過了與他的重逢之喜。

“那年我和姽嫿自北荒遊歷歸來,救下望帝,我為他改名螢火,定下七年之約,助他剷除照浪城。而玉狸社殘餘的力量,包括盈戈在內,由明化暗隱匿於坊市中。盈戈的兒子元闕有了自己的造化,成為玉闌宇的學徒。”紫顏繚繞的話語如一炷香,雲煙渺渺中,景物變幻。

元闕定定看了螢火一眼,為什麼,曾經的壯志,已然消磨成灰?

“過了幾年,我在京城開府後,錦瑟央我恢復藍玉的容顏,想常伴明月於地下。螢火不忍她自傷,暗中跟隨她多日,最終在她跳崖時救了她,送至陽阿子大師處拜師。螢火返回京城後,照浪城送來一具遭毀容的屍體,我修復那人的容顏,螢火認出正是盈戈。他處心積慮,又一次刺殺照浪,卻不敵落敗,為避免照浪追查到玉狸社,不惜自毀容顏。”

正在抹淚的霽月不免動容,朝元闕看去,方知他和她一樣,有著痛入骨髓的遺憾。

“這些年,照浪城仍尊照浪為主,因熙王爺謀反,照浪少了一個大後臺,也失卻太后恩寵,只是名義上的首領罷了。那年千姿即位為王,照浪不甘失勢,在北荒一番佈置,因此如今能輕易攪動此間局勢。他為了迎回避走北荒的熙王爺,讓我請玉翎王尋出王爺,送回中原,答應欠我一條命。”

元闕冷靜下來,“這麼說,毀滅玉狸社的罪魁禍首,是熙王爺……不,是那個晴夫人。”螢火矛盾地凝視紫顏,不敢要求先生更多,可始終不解,為何他從不曾說出晴夫人的事。

紫顏漠然說道:“熙王爺回京之後,府上的妻妾隔月就都暴斃了。”三人寒意頓生,元闕顫聲道:“那熙王爺呢?還在京城嗎?”紫顏搖頭道:“一個觸怒了太后的親王,豈敢大搖大擺活在京中?或許只有照浪知道他的下落。”

元闕茫然失措,忽有種猛拳砸在水中的虛脫,濺起一身淋漓水花,卻不知仇人在何處。他呆立半晌,澀聲道:“無論如何,我會與照浪決鬥一場。”

紫顏目光柔和地注視他,“你爹是位有始有終的好漢,他傾盡熱血,為的只是殺照浪?”元闕心下明白,搖頭不語,他還記得爹爹的笑,離開的那天一如平常。他爹為的不是自身,而是那些兄弟的平安。可是他身為人子,不能眼看爹爹枉死。

“無論是勝是敗,我若活著,會好好做一個匠作師,讓爹爹在天之靈安息。”他哽咽說道,兩行寒淚滿襟。

紫顏移目看向霽月,她翠黛輕顰,眉間籠著的哀愁如春煙,慢慢消散開來。玉堂上燈燭通明,照見她清顏皓齒,如雨後新綠漸有生機,紫顏微微一笑,放下心來。

劫後重生的她已非從前。

看了螢火灰暗的臉,霽月溫言對紫顏道:“先生應該聽過,‘琴雖用桐,然須多年木性都盡,聲始發越’——昔日我一心爭勝,只求技藝之巔,不識樂中真意。我以為錦瑟是明月的知音,不知他愛戀當初的藍玉,愛的是那個純粹沉醉在樂律中的女子。”

霽月聲若流水,有淡淡的悲慼之意,也有事過境遷的安然,“在尋死的那刻,我突然很遺憾,想知道明月孜孜以求的境界,究竟是什麼?”她頓了一頓,星眸一瞥,瞧見暖閣中置放的一尾朱漆杉木古琴,不覺說道,“琴有四美,良質、善斫、妙指、正心,我選琴為器求正心性,但願能悠遊其中,忘卻煩憂。”

她為藍玉時,樂藝初成,求勝心切,可以拋下情愛。

她為錦瑟時,樂藝大成,可是咫尺天涯,愧對舊侶。

她為霽月時,迴歸初生嬰兒,只為愛慕天籟之音,悉心沉醉。將心事盡付絃琴,於宮商角徵羽中尋覓人生至味,迴歸自然之道。

紫顏洞明地一笑,“如今木性都盡,但聞妙音。”螢火痴痴望了她,韶光洗盡了她的迷惑,此刻的霽月如碧雲長虹,英氣直透霄漢。

“先生也彈琴?”

紫顏頷首道:“略懂一二。”將那尾杉木古琴放在案上。霽月玉指輕撥,音色靜潤清透,幽然如寂。

指上弦動,堆花簇雪,她彈起《望漢月》,正是一首柳詞:

“明月明月明月,爭奈乍圓還缺。如年少洞房人,暫歡會、依前難別。

小樓憑欄處,正是去年時節。千里清光又依舊,奈夜永、厭厭人絕。”

她心中哀傷漸去,只有淡淡遠思。每每回憶舊情,追取殘存的吉光片羽,彷彿黑暗裡明月仍在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