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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他唯一的繼承人,是他心目中真正疼愛的寶貝。他的言談舉止,乃至於走路的步態,總之,他身上的一切,都顯出由於事業上始終一帆風順而養成的一種自信的習慣。所以,格朗臺先生儘管表面平易近人,骨子裡卻有一股鐵石般的硬脾氣。他的衣著始終如一,一七九一年是什麼裝束,今天還是什麼裝束。結實的鞋子,鞋帶也是皮的;一年四季,他總穿一雙毛料襪子,一條慄殼色粗呢短褲,在膝蓋下面扣上銀箍,黃褐兩色交替的條絨背心,紐扣一直扣到下巴頦,外面套一件衣襟寬大的慄殼色上衣,脖子上系一條黑色的領帶,頭上戴一頂寬邊教士帽。他的手套跟警察的手套一樣結實,要用到一年零八個月之後才更換,為了保持整潔,他總以一種形成定規的動作,把手套放在帽沿的同一個部位。索繆城裡的人對這位人物的底細,也就知道這些。

城裡只有六位居民有資格出入他的公館。前三位中最起眼的人物是克呂旭先生的侄子。自從這位青年當上索繆初級法庭的庭長之後,他在克呂旭的姓名之後,又加上了蓬豐這一名稱,而且力求讓蓬豐的身價超過克呂旭,他的簽名已經改成克·德·蓬豐。辯護律師一旦冒失地照舊叫他克呂旭先生,出庭時馬上就會後悔自己糊塗。凡是稱他庭長先生的人都能得到他的庇護,他對叫他德·蓬豐先生的人更報以滿意的微笑。庭長先生三十二歲,有一處名叫蓬豐的地產,年收入七千法郎;他還在等著繼承兩位老叔的遺產,一位是克呂旭公證人,另一位是克呂旭神父,圖爾城裡聖馬丁大教堂的教士會成員,這兩人據說都相當有錢。三位克呂旭靠許多本家弟兄撐腰,外加同城裡的二十來家沾親帶故,跟從前佛羅倫薩的梅迪契家族一樣,儼然結成一個私黨;而且同梅迪契家族有帕齊家族這個宿敵一樣,克呂旭叔侄也有自己的對頭。德·格拉珊太太有一個二十三歲的兒子,所以常熱心地來陪格朗臺太太打牌,走動很勤,希望自己心愛的兒子阿道爾夫能同歐葉妮小姐結親。銀行家德·格拉珊先生竭力促成妻子的遠謀,暗中不斷給老財迷一些好處,決戰的關頭總能及時趕到前線。這三位格拉珊也有自己的同夥、本家弟兄和忠實的盟友。在克呂旭這一方,神父是智囊,由當公證人的兄弟全力支援,激烈地同銀行家的太太爭地盤,力圖把格朗臺的大筆遺產留給自己的侄兒庭長。克呂旭和格拉珊兩家明爭暗頭的目標,就是歐葉妮·格朗臺小姐的嫁奩;這事在索繆城裡早已成為家家戶戶的熱門話題。格朗臺小姐會嫁給庭長先生呢,還是阿道爾夫·德·格拉珊?各有各的說法。有些人的答案是:格朗臺先生既不會把女兒許配給庭長,也為會把女兒許配給德·格拉珊少爺。他們說,老箍桶匠野心大得很,要找個貴族院的議員當女婿,憑著一年三十萬法郎的收入當陪嫁,誰還計較格朗臺家過去、現在和將來的酒桶生意?另一些人則反駁說,德·格拉珊本來就是貴族世家,有錢有勢,阿道爾夫又是一表人材,除非格朗臺身邊有教皇的侄兒在向他求親,跟這樣的人家聯姻他還能不心滿意足嗎?他畢竟是個白丁,索繆城裡誰沒有見過他拿著削木刀做酒桶?況且他還戴過“紅帽子”。更有心計的人提醒說,克呂旭·德·蓬豐先生隨時都能出入格朗臺家,而他的對頭只有星期天才能上門。一派人認為德·格拉珊太太同格朗臺家的女眷關係密切,勝過克呂旭叔侄,久而久之她會說動格朗臺母女,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另一派卻回答說,克呂旭神父是天下最巧於辭令的人,女人和僧侶鬥法,正好勢均力敵;用索繆城裡一位出言俏皮的人的話來說:“他們是旗鼓相當。”據當地更諳內情的老人們的看法,像格朗臺老爹那樣精明的人,決不會讓家產落到外人的手裡,索繆的歐葉妮·格朗臺小姐只可能嫁給在巴黎做葡萄酒批發生意十分得法的格朗臺先生的兒子。對於這一看法,克呂旭派和格拉珊派異口同聲反對:“首先,格朗臺老哥兒倆三十年來沒有見過兩次面。其次,巴黎的格朗臺先生對兒子抱有很高的期望。他本人是巴黎城裡的一區之長兼議員,又是國民衛隊的上校,商務法庭的法官。他不承認索繆的格朗臺同他是本家,只妄想同拿破崙寵信的哪個公侯之家聯姻結親。”方圓七、八十里,甚至在從安茹到布盧瓦的驛車裡,人們七嘴八舌,談論起這位富家獨女的親事來,什麼話沒有?一八一八年初,克呂旭派一度明顯地佔了格拉珊派的上風。素以花園、華宅、田莊、河流、池塘、森林而聞名的弗洛瓦豐地產,價值三百萬法郎。年輕的德·弗洛瓦豐侯爵由於急需現款,不得不計劃賣掉。克呂旭公證人,克呂旭庭長和克呂旭神父,在黨羽的幫助下,設法打消了侯爵分段出售的念頭。公證人勸說侯爵:分段出售,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