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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償之後,政府給辦了城鎮戶口,沒有地種也就沒有事做,恰好孩子上高中需要花錢,補償金總是不夠的,還是要想辦法找工作,沒有辦法就到附近的藺草加工廠去打工。

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不在工廠上班了,因為他已經不能繼續勞動了。他家住在世界文化公園規劃區的附近,我也是到當地看風景兼考察碰巧碰到他的家人的。他女人以為我是上面來的什麼大幹部下來視察的,拉住我說個沒完,總之是講他男人的事情,希望我能給個說法。後來我到他家裡去了,看見他之後才覺得非常震驚。

確切的說他當時已經不算一個人了,就躺在那裡,全身肌肉幾乎都已經幹縮了,像一具骷髏,或者說是一具活的木乃伊,他沒死,因為他還在呼吸,從肺裡發出的呼吸聲就像拉風箱一樣。

這個木乃伊一句一句的非常艱難的和我講了他的得病過程。最初他的身體很好,到附近的一家加工廠去打工,主要是給藺草上色,車間裡到處瀰漫著一種綠色的煙塵,雖然帶著口罩,但是似乎一點用都沒有,每天下班後吐的痰都帶著一種綠油油的顏色。沒人告訴他這個工作有什麼危險。

有時候上面有人來檢察,工廠會給他們發一個簡易的防毒面具,車間裡的排風機也會開啟一段時間,其實情況是一樣的,防毒面具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換濾芯了,雖然像個樣子根本不起作用。後來他感覺身體越來越差,經常感到呼吸困難,咳的痰也越來越多,還帶著血絲。

後來市裡組織了一次工人體檢,他被告知得了肺結核,不能再繼續工作,就這麼下崗了,再後來廠裡好像給了他三千塊錢,不知道是什麼費用。他一直在吃衛生所發給他的藥,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吃這些藥,也沒問這些藥誰給的,總之以為是政府給他治病的。過了一段時間,才有個醫生告訴他,自己得了矽肺,需要臥床休息。

開始他不知道矽肺幾乎是無藥可治的,只能採用保守治療的方法,所謂保守治療對於他來說就是在等死。後來他知道了,他想不通,總想找人要個說法,家裡人曾經也找過很多人,這一次又找到了我,以為我是上面來視察的領導。

這個人說話的時候很平靜,似乎對於生死已經沒有辦法去選擇,所以也沒有什麼害怕,但是我看得出來他的眼神充滿希望,希望我能給他一個說法,給他家裡一個交代。我只能安慰他,把我身上的錢都留給他女人,並且答應他一定要給他一個交待,雖然我知道我做不到,但是對這樣一個人卻沒辦法拒絕。

宋教授的故事講到這裡的時候,大家都沒有說話,風君子突然問道:“他還沒死,宋教授怎麼說自己躲的是不乾淨的東西呢?”

宋教授嘆了一口氣,接著往下轉述:

是的,當時他還活著,我走的時候他很高興,終於上面有人肯聽他訴說自己的事情了,他也相信會有人給他家人一個交待的,雖然我自己心裡知道我還沒這個能力。看當時這個人的情景,他也挨不了多久了。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在我從光州回濱海的第一天晚上,我洗完澡正準備睡覺的時候,突然聽見好像有敲門的聲音,我起身開門卻什麼人也沒看到,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回去接著睡。但是剛躺下就又聽見有敲門聲,我再去開門門外仍然什麼人也沒有,我以為有什麼人惡作劇,出門找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麼人影。我再回去接著睡的時候就怎麼也睡不著了,我注意仔細聽門外的動靜,過了一會兒果然又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我幾乎是衝過去開的門,但是什麼也沒看見。我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但是當時卻非常害怕,我對著空氣大聲問:“你到底是什麼人?”這時候我似乎聽見了一個聲音——咳嗽的聲音,這個咳嗽聲就像從一個空洞的風箱裡發出來的,還帶著一種摩擦的噪音,我突然想起來我是在什麼地方聽過這種聲音。

我心裡突然有一種感覺,是他來了,這麼說他已經死了,他死後仍然不甘心,不惜千里迢迢的透過某種方式找到我,或者說透過某種方式給我一種感應,希望我不要忘記他的事情。

這就是我第二天為什麼要搬到風君子那裡去住的原因,不僅僅是害怕,而且是因為慚愧而不敢面對。我能做的其實就是我給建江市的那份報告,我的報告那麼寫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受了這件事的影響。我也沒有辦法用別的方式去幫他,但是至少我不敢再去建江招搖,也不太願意去當文化公司的董事。

宋教授的故事講到這裡就結束了,大家聽得一片沉默,風君子發現周頌的臉色居然比秦無衣還要難看,而秦無衣似乎並沒有周頌那麼害怕。秦無衣問宋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