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緊接著去北平出差了,當夜出發的,冷冷的車前燈透過庭院裡架子上的葡萄藤,印在玻璃窗上。
江明之在露臺吸菸,被車燈晃了下,微眯了眯眼,捏了捏眉心,輕舒了口氣。
“二哥。”
江明之在夜裡被這輕飄飄的聲音叫了一聲,差點被嚇了一跳,歪靠在欄杆上給自己拍心口,“失戀便扮女鬼嚇人,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荏南根本不理他此刻所謂的俏皮話,只是靜靜從露臺望著逐漸遠去的一點燈光。
“你這樣子,倒有點像《雙星記》的馮心憐,那眼睛紅的,真楚楚可憐,你要是想拍電影,二哥第一個出錢捧你。”這種時候江明之那張嘴還是不饒人。
他哪壺不開提哪壺,荏南通紅的眼輕輕瞟了他下,已經沒那個氣力瞪他了,卻讓江明之自覺收了聲。
他表情嚴肅起來,荏南反而有些過意不去,也學著他雙手靠在欄杆上,說:“二哥你哪裡有錢捧我做明星,不如先攢夠零花吧,小心……他又停你生活費。”
江明之笑得逍遙自在,“二哥說能便能,二哥有跳舞約會請人吃飯的錢,自然也有捧自己妹妹做大明星的錢。”隨即吸了口煙,霧氣漫住他的笑。
“來一根?”只有這個不靠譜的二哥,才會誘導自己未成年的小妹妹抽菸。
“我不要,我不喜歡。”荏南答得冷靜。
江明之兀自叼著煙,像個稱職的花叢浪子、豪門闊少,往空中吐了個菸圈,笑著說:“這麼正經,也不知道學了誰,這時候來根菸、喝點酒,會快活很多。”
荏南轉過來盯著他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說:“我不要這些虛無的安慰,我要你幫我,你答應過的。”
“怎麼幫你,如今這局面,你還不放棄?”江慶之歪著頭看她。
“不放棄。”荏南重新看回黑暗中的庭院,植物在暗夜中靜靜生長。
兩人交談了一會兒,風將聲音都打散了,送去無人的角落。
江明之吸了口煙,一點明暗閃爍,菸草的味道散在空氣中飄了很遠,他把一根菸吸盡,才轉過身來,斜倚在欄杆上,“看來表面越柔弱的女子,心越狠,連我這個自詡沒心的人,都甘拜下風。囡囡,你真不怕?”
“我不是囡囡,我是荏南,江荏南。”
荏是怯懦軟弱的意思,可她是荏南,荏難。
她的乖全是裝出來的,她的弱也全是為了麻痺,她就像根蒲草一樣,不起眼又柔軟,可她比誰都倔,比誰都有毅力,她花了一半的人生去愛一個人,而剩餘的人生,她依然不打算改,無論這塊頑石願不願意承認,無論她的下半人生可能會有多短。
都說清楚了,江明之卻沒有走,他瀟灑自在,難得如此反覆,他又點了根香菸,火柴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光痕,隨即被搖滅了,江明之吐了口煙,用他天生帶了三分輕佻的語氣說道:“荏南,你會怪二哥嗎?”
“怪你什麼?”荏南雙手撐著下巴,側面望去,彷彿還是那個天真嬌憨的囡囡,只是語氣平靜地如同已經奔流殆盡、入了深潭的池水。
“做個純粹被辜負的人,其實好受多了,至少有處可發怨氣。”他頓了一會兒,繼續問:“要是以後年紀輕輕死了,會後悔嗎?”江明之不再問是否會怪他,卻問荏南是否會後悔,他是從來不在意別人恨不恨自己,怨不怨自己的,只要他覺得開心舒暢就好,可對方是一起長大的囡囡,所以到底還是多白問一句。
“不到死前那一刻,我又怎麼知道呢,不過想來就算後悔,一閉眼的功夫也就過去了,死後埋在土裡無知無覺,大概不難熬的,可如今我卻是實實在在、分分秒秒地凌遲著自己。這樣算下來,用死前那一會兒的後悔,換現在長久的開心,不是很划算嗎?“驚世之語,她說得漫不經心。
江明之被煙嗆了一口,然後看著她撫掌大笑,嘆道:“你嫁大哥那麼個木頭實在可惜了,不如還是嫁我吧,咱們倆定能逍遙快活。”
“我才不要嫁你。”荏南撇撇嘴。
“怎麼,那木頭大哥便這麼好?”他笑得捧腹。
“你剛剛那麼說,不過是此時此刻覺得我這話趁了你的心意,可我們本質是不一樣的,二哥你追逐快樂,越短暫越絢爛的東西你就越中意,你對所有人都交付真心,是因為這真心從來都是隻屬於你的,你大方和他們共享,又完完整整收回來,從沒有執念。”
“可我不一樣。”荏南嘆了口氣,“我是個大俗人,我愛一個人,便想長長久久和他在一起,我的真心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