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半側身體幾乎沒什麼完整的衣服了。堅硬的葉片被她壓碎後刺進身體,看得見整個嵌進右手臂的碎葉就有七八處。其他劃傷擦傷,簡直數不勝數。
她冷冷的看著自己的右手。然後用一種毫不猶豫的態度抬起左手,用指甲把嵌進面板的樹葉摳出來。鮮血泉湧而出,只是她的眼神卻越來越冷。她並沒有折磨自己的意圖,只是無視痛感,快速而無情地沾滿自己血液的手指摳挖嵌進她身體的碎。葉。
待到她將撕成條的衣服將傷口全部包起來之後,臉色蒼白得一點人色都沒有。她慢慢放鬆身體,靠在樹幹上,然後幾乎是立刻就失去了意識。
明白
一片朦朧中。
“水……水蓼……這個給你!”少年將什麼東西猛地塞進她手裡,臉上升起紅暈,一溜小跑,慌慌張張地逃走了。
手裡拿著件又輕又軟的東西,她低頭想看,卻怎麼也看不清楚。只是少年羞澀的聲音迴盪在耳邊,很久才消散而去。
迷濛中,她轉身。
“雅兒,等你病好了,我們成親吧?”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也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在動。但是,雅兒是誰?
“水蓼……對不起……”病榻上的少年依舊看不清楚長相,但是她知道這個少年就是之前塞東西給她的那個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她覺得心裡有一塊崩塌了下去。那個空洞今生今世,不會有任何東西能夠填補。
但是,他是誰?
“水蓼,把藥喝了好不好?”溫婉的少年,他的名字她知道,駱雙。
她回過頭,雖然沒有任何聲音,但是在那裡果然看見一道修長的身影靜靜地站著。那人看著她,也沒有在看她。滿是落寞的眼睛裡,晃動的是名叫野心的東西。
他的名字——
她緩緩睜開眼睛。
周圍的環境與她閉上眼睛之前沒有任何改變。
樹,綠葉。到處都是樹和綠色葉子,好像這世界上除了樹已經沒有任何東西了。
她抬起脖子轉了轉頭,試圖清醒一下。太陽高掛空中。雖然看不見整片天空,但是根據眼前的明亮的程度推算,應該不是早晨或傍晚。
那麼,她失去意識多長時間了?
稍微一想,她就立刻放棄了推算時間。前一次清醒到失去意識,她只知道是白天。何況她也可能昏迷超過一天,所以根本無從推算。
想到這裡,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
撥開連稱為碎布都有太客氣嫌疑的東西,她看向自己的手臂。汙泥、碎葉和血塊讓她的手臂看上去異常猙獰可怖。但是,傷口附近的血液已經乾涸,不再是溼潤的,至少證明血已經止住了。
她試著右手握拳再放開。雖然痛感仍然明顯,但是握拳卻毫無困難。然後,她又試著抬起手,揮動了一下。這一次痛感明顯增強,但是仍然在她忍受的範圍內。
不由得,皺起了眉。
她抬起完好的左手,壓上胸口的傷處。她清楚地記得,自己掉下來的時候胸口砸中樹枝,失去意識前連呼吸都會痛。
但是現在,沒感覺了。
她加重手上的力量,但是應該痛到冷汗直冒的地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不符合常理的情況,讓她眉頭皺得更深。
她不會懷疑自己的記憶出現問題。那麼餘下的結論就只能是“那個”了,她怎麼都不肯相信的,“那個”。
她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一樣,突然朝後癱在樹幹上。
她的情人雖然足不出戶,雖然個性懦弱,但是有一點卻是誰都比不上的。
他是鈦星上最好的幻境設計師。
所謂幻境,就是以計算機直接連線在大腦上,讓人產生各種幻覺的程式。幻境起源於心理治療,而後又應用於平民的旅行等等用途。鈦星上,她的情人所製作的幻境以系統穩定性最強,最逼真,且欺瞞人腦時間最長而著稱。
他最近在製作的幻境,是鈦星政府直接委託新型監獄計劃的雛形。最大的特點,就是系統具有自我發展能力,並且可以排除一切不利系統的因素。
所以,她能說“太陽”,卻不能說“鈦星”。因為“鈦星”這個詞彙,邏輯上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他竟然,把她囚禁在幻境裡……
她冷笑了一下。
甚至幻境母本的試執行空間,都是她費盡心思找了過來的。沒想到試執行的第一天,他就把她關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