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道:“兄弟也知道列位未必有那麼資訊靈通,所以特請了列位來,商量一個進退。’眾人又齊說:”願聞大教。‘佔光道:“兄弟這兩天,代他經手取了些寄頓東西出來,原打算向上下各處打點打點,要翻案的。不料他老先生不慎,等我取了東西,將收條交還他時,卻被禁卒看見了,一齊收了去,說是要拿去回上頭。我想倘使被他回了上頭,是連各位都有不是的,一經吊審起來,各位都是窩家,就是兄弟這兩天代他向各位處取了些東西,也要擔個不是,所以請了各位來商量個辦法。’眾人聽了,面面相覷,不知所對。佔光又催著道:”我們此刻,統共一十四個人,真正同舟共命,務求大家想個法子,脫了干係才好。‘眾人歇了半天無話。佔光又再三相促。眾人道:“弟等實無善策,還求閣下代設個法兒,非但閣下自脫干係,就是我等眾人,也是十分感激的。’佔光道:”法子呢,是還有一個。幸而那禁卒頭兒,兄弟和他認得,一向都還可以說話。為今之計,只有化上兩文,把那收條取了回來,是個最高之法。‘眾人道:“如此最好。但不知要化多少?’佔光道:”少呢,我也不能向前途說;多呢,我也不能對眾位說。大約你們各位,多則一萬一個人,少則八千一個人,是要出的。‘眾人一聽大驚道:“我們那裡來這些錢化?’佔光把臉一沈,默默不語。慢慢的說道:”兄弟是洋商所用的人,萬一有甚麼事牽涉到我,只要洋東一出面,就萬事都消了。兄弟不過為的是眾位,或在官的,或在幕的,一旦牽涉起來,未免不大好看,所以多此一舉罷了。各位既然不原諒我兄弟這個苦衷,兄弟也不多管閒事了。‘說著,連連冷笑。內中有一個便道:“承閣下一番美意,弟等並不是不願早了此事,實系因為代姓裘的寄存這些東西,並無絲毫好處,卻無辜被累,憑空要化去一萬、八千,未免太不值得,所以在這裡躊躇罷了。’佔光呵呵大笑道:”虧你們,虧你們!還當我是壞人,要你們掏腰呢。化了一萬、八千,把收條取回來,一個火燒掉了,他來要東西,憑據呢?請教你們各位,是得了便宜?是失了便宜?至於我兄弟,為自己脫干係起見,絕不與諸位計較�螅�晷晃要乙張收條,你就那麼放心我!你就那麼糊塗!哼,我看你也不是甚麼糊塗人!你不要想在這裡撒賴!姨娘急的哭起來,又說老媽子乾沒了。老媽子急的跪在地下,對天叩響頭,賭咒,把頭都碰破了,流出血來。楊太史索性大罵起來,叫攆。姨娘只得哭了回去,和兄弟商量,只有告官一法。你想一個被參謫戍知縣的眷屬,和一個現成活著的太史公打官司,那裡會打得贏?因此縣裡、府裡、道里、司裡,一直告到總督,都不得直。此刻跑到京裡來,要到都察院裡去告。方才那個人,便是那姨娘的兄弟,裘致祿的妾舅了。莫說告到都察院,只怕等皇帝出來叩閽,都不得直呢!?
正是:莫怪人情多鬼蜮,須知木腐始蟲生。不知這回到都察院去控告,得直與否,且待下回再記。
第一百三回 親嘗湯藥媚倒老爺 婢學夫人難為媳婦
我這回進京,才是第二次。京裡沒甚朋友:符彌軒已經丁了承重憂,出京去了;北院同居的車文琴,已經外放了,北院裡換了一家旗人住著,我也不曾去拜望;只有錢鋪子裡的惲洞仙,是有往來的,時常到號裡來談談。但是我看他的形跡,並不是要到我號裡來的,總是先到北院裡去,坐個半天,才到我這邊略談一談。不然,就是北院裡的人不在家,他便到我這邊來坐個半天,等那邊的人回來,他就到那邊去了。我見得多次,偶然問起他,洞仙把一個大拇指頭豎起來道:“他麼?是當今第一個的紅人兒!”我聽了這個話,不懂起來,近日京師奔競之風,是明目張膽,冠冕堂皇做的,他既是當今第一紅人,何以大有“門庭冷落車馬稀”的景象呢?因問道:“他是做甚麼的?是那一行的紅人兒?門外頭宅子條兒也不貼一個?”洞仙道:“他是個內務府郎中,是裡頭大叔的紅人。差不多的人,到了裡頭去,是沒有坐位的;他老人家進去了,是有個一定的坐位,這就可想了。”我道:“永遠不見他上衙門拜客,也沒有人拜他,那裡象個紅人?”洞仙道:“你佇不大到京裡來,怨不得你佇不知道。這紅人兒裡頭,有明的,有暗的;象他那是暗的。”我道:“他叫個甚名字?說他紅,他究竟紅些甚麼?你告訴告訴我,等我也好巴結巴結他。”洞仙道:“巴結上他倒也不錯,象我兄弟一家大小十多口人吃飯,仰仗他的地方也不少呢。”我笑道:“那麼我更要急於請教了。”洞仙也笑道:“他官名叫多福,號叫貢三,是裡頭經手的事,他都辦得到,而且比別人便宜。每年他的買賣,也不在少處。這兩年元二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