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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積了錢給哥哥用了,還是在家裡一般,並不是叫外人用了,這又怕甚麼呢。”母親道:“你便這麼大量,我可不行!”我道:“這又何苦!算起帳來,未免總要傷了和氣,我看這件事暫時且不必提起。倒是兼祧這件事,母親看怎樣?”母親便和姐姐商量。姐姐道:“這個只得答應了他。只是繼之這裡又有事,必得要商量一個兩便之法方好。”母親對我說道:“你聽見了,明日你商量去。”我答應了,便退了出來,繼之還在那裡看書呢。我便道:“大哥怎麼還不去睡?”繼之道:“早呢。只怕你路上辛苦,要早點睡了。”我道:“在船上沒事只是睡,睡的太多了,此刻倒也不倦。”兩個人又談了些家鄉的事,方才安歇。

一宿無話。次日,我便到伯父那裡去,告知已同母親說過,就依伯父的辦法就是了。只是繼之那裡書啟的事丟不下,怕不能天天在這裡。伯父道:“你可以不必天天在這裡,不過空了的時候來看看;到了開弔出殯那兩天,你來招呼就是了。”因為今天是頭七,我便到靈前行過了禮,推說有事,就走了回來,去看看匠人收拾房子。進去見了母親,告知一切。母親正在那裡料理,要到伯父那裡去呢。我問道:“嬸嬸、姐姐都去麼?”姐姐道:“這位伯孃,我們又不曾見過面的,他一輩子不回家鄉,我去他靈前叩了頭,他做鬼也不知有我這個侄女,倒把他鬧糊塗了呢,去做甚麼!至於伯父呢,也未必記得著這個弟婦、侄女,不消說,更不用去了。”一時我母親動身,出來上轎去了。我便約了姐姐去看收拾房子,又同到書房裡看看。姐姐道:“進去罷,回來有客來。”我道:“繼之到關上去了,沒有客;就是有客,也在外面客堂裡,這裡不來的。我有話和姐姐說呢。”姐姐坐下,我便把昨日兩次見伯父說的話,告訴了他。姐姐道:“我就早知道的,幸而沒有去做討厭人。伯孃要去,我娘也說要去呢,被我止住了;不然,都去了,還說我母子沒處投奔,到他那裡去討飯吃呢。”說著,便進去了。將近吃飯的時候,母親回來了。我等吃過飯,便騎了馬到關上去拜望各同事,彼此敘了些別後的話。傍晚時候,仍舊趕了入城。過得一天,那邊房子收拾好了,我便置備了些木器,搬了過去。老太太還忙著張羅送蠟燭鞭炮,雖不十分熱鬧,卻也大家樂了一天。下半天繼之回來了,我便把那匯票交給他,連我那二千,也叫他存到莊上去。

晚上仍在書房談天。我想起一事,因問道:“昨日家母到家伯那邊去回來,說著一件奇事:家伯那邊本有兩個姨娘,卻都不見了。家母問得一聲,家伯便回說不必提了。這兩個姨娘我都見過來,不知到底怎麼個情節?”繼之道:“這件事我本來不知道,卻是酈士圖告訴我的。令伯那位姨娘,本來就是秦淮河的人物,和一個底下人幹了些曖昧的事,只怕也不是一天的事了。那天忽然約定了要逃走,他便叫那底下人僱一隻船在江邊等著,卻把衣服、首飾、箱籠偷著交給那底下人,叫他運到船上去。等到了晚上,自己便偷跑了出來。到得江邊,誰知人也沒了,船也沒了,不必說,是那底下人撇了他,把東西拐走了。到了此時,他卻又回去不得,沒了主意,便跳到水裡去死了。你令伯直到第二日天亮,才知道丟了人,查點東西,卻也失了不少,連忙著人四處找尋。到了下午,那救生局招人認屍的招帖,已經貼遍了城廂內外,令伯叫人去看看,果然是那位姨娘。既然認了,又不能不要,只得買了一口簿棺,把他殮了。令伯母的病,本來已漸有起色,出了這件事,他一氣一個死,說這些當小老婆的,沒有一個好貨。那時不是還有一個姨娘麼?那姨娘聽了這話,便回嘴說:”別人幹了壞事,偷了東西,太太犯不著連我也罵在裡面!‘這裡頭不知又鬧了個怎麼樣的天翻地覆,那姨娘便吃生鴉片煙死了。夫妻兩個,又大鬧起來。令伯又偏偏找了兩件偷不盡的首飾,給那姨娘陪裝了去。令伯母知道了,硬要開棺取回,令伯急急的叫人抬了出去。夫妻兩個,整整的鬧了三四天,令伯母便倒了下來。這回的死,竟是氣死的!“我聽了心中暗暗慚愧,自己家中出了這種醜事,叫人家拿著當新聞去傳說,豈不是個笑話!因此默默無言。

繼之便用別話岔開,又談起那換帖的事。我便追問下去,要問那燒了帖子之後便怎樣。繼之道:“這一個被他燒了帖子,也連忙趕回去,要拿他那一份帖子也來燒了。誰知找了半天,只找不著,早就不知那裡去了。你道這可沒了法了罷,誰知他卻異想天開,另外弄一張紙燒了,卻又拿紙包起,叫人送去還他。”我笑道:“法子倒也想得好。只是和人家換了帖,卻把人家的帖子丟了,就可見得不是誠心相好的了。”繼之道:“丟了算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