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得很驕傲,他狠狠地把杯子連同裡面的葉子摔在地上,滾燙的水濺得到處都是。
“你,滾出去,滾出去。”他暴怒,大聲地呵斥我。
當我走出這個房間關上門的時候我已經渾身虛脫了,我好像個虛張聲勢的人一樣靠在門上,心裡面想著當他作為J先生第一次與我講話,竟然已經是四年前了,他在網路聊天室裡面對我說:There is no other troy for you to burn。把我的心臟一下子啟用了,我不能夠否認他帶給我的希望,而我也絕對不是什麼勇敢的人,在小五死去以後我確實只能夠靠著對他的愛生活,那些巨大的愛全部都從小五身上轉移到了他的身上,那些愛是貫穿了我整個少年時代的,我是把他當成親人的,只有當他幾乎要成為我的親人的時候我才會毫不留情地罵他,對他兇狠。除了忡忡和我的父母之外,我從來沒有對其他任何人發過脾氣,我從來沒有對其他任何人表露出我的不滿,如果我不喜歡他們了,如果我開始牴觸他們了,我就默默地出局,只有那些像親人一樣的人,我才會告訴他們,為什麼我愛他們,為什麼我恨他們,因為他們是生命中躲避不了的人,那麼現在他也是這樣的人麼?
而我竟然對著他兇狠起來,我把他逼急了。
我獨自在房間裡面,很難睡著,於是我拎起電話來,隨便想撥個什麼號碼說說話。我曾經每天都跟忡忡通電話,當我們高三最後複習的時候,我們找最拙劣的理由逃課在家裡,看書,每隔半個小時就打一會兒電話,講三分鐘講好一二三一起掛,然後再繼續看書,看到累,看到眼睛發花,再也做不出題目的時候就再打電話,晚上睡不著覺也打電話,打到最後握
著電話氣若游絲,昏昏沉沉,電話那頭也沒有聲音,已經睡著了。
我撥號,電話鈴響了數次,有個中年女人的聲音接起來粗暴地說了聲喂。我嚇了一大跳,不敢做聲,手裡面卻依然握著電話,那個女人或許是被從睡夢中吵醒,於是她大聲地咒罵起來,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等到她掛了電話,我才嚇得把手裡的話筒摔到地上去。我是撥了小五家的電話號碼,他所有的號碼我都爛熟於心,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像是長在了腦子裡面,這房子,他在南方曾經住過的房子現在肯定是換了主人。這個女人的咒罵卻是再次告訴我,小五死了,一個粗暴的事實。
因為沒有參加小五的葬禮,好像他根本不曾確鑿地死去,所以悲傷從來不曾過於巨大。
但是現在我知道了,不管付出多麼大的努力,這次我是真的找不到他了。我總是這樣,到現在我對於死亡的概念還是這樣緩遲,我需要有人不斷地提醒我小五已經死了,然後在心底裡一次一次地埋葬他,直到最後他終於被徹底地掩埋,再也爬不出來了。聽筒裡面傳出斷線的嘟嘟聲,這種聲音多像是地鐵門關攏起來的瞬間發出的警告聲,我想著,沒有人可以跟我說話,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於是我像個夢遊的人一樣來到J先生的房間裡面,沒有穿衣服,我開啟房門,然後坐在他身後的沙發上面。他在抽菸,回過頭來詫異地望著我,說:“你幹什麼?”
“對不起,跟我說說話好麼?”我說,我覺得我快要哭出來了,我的情緒壞到可怕的地步。
他走過來,拿一件他的大衣把我整個人都包裹起來,我像個溫順的動物一樣蜷縮在沙發上面,心裡根本無從分辨他到底是J先生還是無線電作家,愛情讓我幾乎要爆炸,我承認我根本不是那個自己心裡所想著的勇敢的姑娘,我那麼在乎他的愛,我在乎他的一舉一動,這才是愛情麼?我愛過那麼多人,可是我從未得到過這樣真正的愛情,我已經糊塗了。他蹲在我的身邊,抱著我,把我抱到他的膝蓋上,好像我真的是他的女朋友一樣,於是我慢慢地放鬆了自己的武裝,我不再隱藏我對他的愛,我親吻他的耳朵,眼淚和鼻涕全部都掛在他的脖子上,最後困了,他把我抱到床上,我像只樹熊一樣攀住他的脖子,那麼依賴,覺得很幸福。
早晨醒來我第一次覺得這是在北方新的一天的開始,很早,我站在微波爐旁邊熱牛奶,然後把腦袋從玻璃窗探出去,大風和大太陽是北方特別顯著的天氣,彩色的被單都在飄揚,早晨在浴缸裡泡了一個澡,然後光著身體窩在被子裡面看招聘報紙,試圖要找一個新的工作。
但是我所不知道的是,在這前一天的晚上,他已經親手謀殺了忡忡。
在小說的第八章,重重自沉,溺水而死:
傍晚大風,整個南方城市都在狂風暴雨裡面飄搖不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