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劍卿道:“我習慣將準備工夫做到十成。”媚紅默然看著他走出艙去。他與她,終究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裝上小船的乾糧和清水,孟劍卿一一查驗過,小船吊下海去,第二十三箱中,還有幾十兩碎銀和十六枚金錠,也都放了進去;媚紅與方國豪都走到甲板上來,媚紅提著燈籠,望著船頭迎風而立的孟劍卿。風帆高張,乘了西北風,又越過一座小島。掌舵的延福伯一直在盯著孟劍卿。他要親眼看著孟劍卿離開這艘船才能放心。
那尊觀音,以粗布層層裹好,緊縛在孟劍卿背上。媚紅模模糊糊地想到,孟劍卿的後背才剛受過那麼重的傷,這樣緊縛在背上,會不會觸痛傷口……她驀然一驚,孟劍卿現在的樣子,哪裡像負過重傷的?那鮮血淋漓的傷口,也許根本就不像她原來以為的那麼深,不過是一些皮肉之傷。但是孟劍卿已揮手擲出長繩,套住橫桅,蕩了上去,右手中刀光閃閃,隨著他身形飛掠,風帆片片割碎,纜繩節節斷裂。
延福伯呆了一呆才回過神,怒吼起來,抓起身邊的一柄鬼頭刀,揚手擲向繞著桅杆飛蕩下來的孟劍卿。孟劍卿回手一刀攔腰擊在鬼頭大刀的中央,消去它的大半來勢,左手探出,一把握在手中,雙腿在桅杆上一蹬,俯衝之勢更為迅猛,延福伯操起一杆漁叉迎了上去,當不得孟劍卿的俯衝之勢,連人帶叉翻倒在地,鬼頭刀劈下,手臂粗的船舵被劈為兩半。
延福伯翻身坐起,眼見船舵被毀,痛哭失聲,胸中怒火更是旺盛,大叫著衝了過去。孟劍卿右手短刀擲出的同時,人已向掠向另一側的鐵錨絞盤,雙手一合,鬼頭刀再次劈下,絞盤碎裂,鐵錨嘩嘩滑下海去。延福伯橫叉一擋迎面飛來的短刀,短刀順著漁叉飛了一個迴環,自延福伯頭頂削了過去,削入艙壁之中,猶自奪奪有聲。
延福伯仍往前衝,要將漁叉插入孟劍卿後心時,忽然聽到媚紅的驚呼,這才感到自己頭頂熱血汩汩而下,眼前一片模糊,不由得伸手去擦。只這一緩手之間,孟劍卿飛起一腳將他踢下了海。帆破錨沉,海船拖著鐵錨順風飄漂盪,去勢立時緩了下來。方國豪臉色煞白,哭喪著臉道:“完了,完了……”媚紅提燈的手不自禁地顫抖起來,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孟劍卿有意裝出受了重傷的樣子,為的不過是讓賊人和他們拼個同歸於盡;延福伯一死,這船上就全是他的天下了。他在欺騙她,也許一直都在欺騙她。
孟劍卿揮出長繩,套住艙壁上的那柄短刀的刀柄,一揮手,長繩帶著短刀收了回去。他收刀回鞘,看著媚紅說道:“那艘小船,是為你準備的。無論你要去哪兒,我都不會干涉。那些金銀,雖然不多,也足夠你們一輩子過得舒舒服服了。”
方國豪聽得他這話,真如絕處逢生,喜道:“多謝孟校尉不殺之恩,媚紅,咱們快走!”媚紅眼中淚光點點,被方國豪拖進艙來收拾衣服,又將重傷的方十四和方十七兄弟扶出艙來——她怕自己走後孟劍卿一定會殺了他們以絕後患。孟劍卿站在艙門處看著他們,媚紅幾乎想伸手取過那個梳妝檯,但是孟劍卿輕輕哼了一聲。她遲疑一下,心中湧起的苦澀滋味令得她終於落下淚來。
他們走出艙來。孟劍卿突然一怔。不知何時,方才被踢下海的延福伯攀著鐵錨又爬了上來,溼淋淋地握著那柄扔在甲板上的鬼頭刀,吶喊著砍向拴住鐵錨的硬木柱。
孟劍卿心念方生,刀已出鞘,盤旋呼嘯著攔腰削向延福伯。但已遲了一步。延福伯拼盡全力的一刀,砍斷了木柱,鐵錨帶著一截斷柱滑落海中,船身一震,陡然加速。孟劍卿的短刀嵌入了延福伯的腰際,延福伯身子震動,但兀自僵立不倒,臉上帶著笑容,瞪視著孟劍卿。孟劍卿一揮長繩套住刀柄抽了回來,延福伯這才砰然倒入海中。
方十四和方十七幾乎在同時悲呼一聲撲向孟劍卿,孟劍卿堪堪握住短刀,聽得身後響動,霍然旋身,回刀橫削過去,方十四和方十七仆倒在地。
方國豪大叫著拉著媚紅奔向繫著小船的繩索:“不關我們的事,我們馬上走!”
孟劍卿冷眼看著他們從自己面前奔過去。媚紅突然一揚手,一片粉末迎面撒了過來。孟劍卿猝不及防,眼前迷濛,急向後退,方國豪已自側旁捅出一刀,若非孟劍卿在刀鋒刺入的一剎那本能地順著刀鋒扭動身體,讓刀鋒貼著肋骨滑了過去,只怕這一刀便可洞穿他的半個身體。
方國豪還想再來一刀,但已再沒有機會,孟劍卿聽聲辨位,循著他出刀的方向,斜斜跨前一步,探臂一刀割裂了他的咽喉。媚紅狂叫著撲過來,被孟劍卿一腳踢了開去。孟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