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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暖了,雲開始有形,打卷兒。 曉宇在門上插一面小旗,紅紙做的,又扶正了。下午不上學,他和同班同學小盈領幾個小孩在西大道玩“格”。有的彎腰在道邊用鐵絲子劃線,有的握木頭棍子走著劃線,道中乾硬,撅著屁股用磚頭兒畫格,然後用粉筆寫上字。午後大人上班騎腳踏車經過,有的按鈴叮鈴鈴,有的捏閘拐彎兒,讓開人兒,讓開地上劃的圖形。曉宇站到路邊。走著的大人看著地上的格和格里寫的字“誰踩誰是狗”,有的不高興,有的咧嘴笑。小光改小盈的線,小盈不讓,小光快速地改,小盈用腳踩住小光的棍兒。“你踩我手了!”“你還了硌我的腳呢。”小光罵,小盈紅著臉沒敢打他,怕他哥。 上班的人過去了,人少了。 小文騎車上西大道,看見有認識的,又回小路騎。他騎車從不帶人,連小武也不讓坐,怕壓壞嘍。讓小武回去聽姑姑講故事。 小雄推一輛破腳踏車,稀楞嘎噔響,臉朝後,讓小秀扶著倒著騎。小秀說倒著車不好……立民說:“給我。”騎上使勁蹬一會,讓車慣性跑一會,小勤在旁邊跟跑,喊讓開。跑一會,小勤讓立民先下來,在車前面綁上一個杆子,讓立民騎上,隨便晃。 小盈問,他們怎麼上這了呢?曉宇琢磨,他們是衝什麼、衝誰來的呢,準沒好事!回家。 立本在家,給窗臺上的花澆水,看花長出的新葉。然後在地上練喊口令。老師今天找他,讓他當體委。“立正,稍息,齊步走!一,一,一二一,”屋子小,走幾步就原地踏步,“向左轉走,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昂首挺胸,擺臂繃直腿,總碰東西。 上外邊練。他個子高,身挺拔,從小就練武術,眉眼充滿了精氣神兒。曲文的姥爺說,像戰士一樣走步,走正步,養氣。 葉叔(小家的爸爸)說曲文的姥爺可不是一般人,部隊裡當教官,那就同林沖似的,八十萬禁軍教頭,可了不得。 立本上曲文家,不太遠,就在東大門往北一點。他們原來不在一個班。透過小家,曲文跟立本親熱交朋友,多次邀請到家。曲家有不少書,都放在小屋。有一本“西遊”,皮兒沒了,紙都黃了;盡繁體字,還是豎版的,從右往左看;近了聞,有倉房裡木頭味,是陳木頭,木頭渣味。曲文在家中最小,上邊全是姐,姐們長得都挺像,立本沒分清,都叫姐,不論老幾。立本來他家到小屋,連著接著看書。曲文的一個姐姐進來找東西,看他讀書,湊近了瞧,說:“真體字你能看懂?”嚇了立本一跳。立本站起來,給人讓地方,站邊上看。 “你是曲文的同學?” 立本禮貌地點點頭,然後繼續看書。 曲文的姥爺從外邊回來了,問:“幹嘛不坐下?”立本說:“曲爺爺,我坐半天了,坐累了。” “立定腳跟處事,放開眼界讀書,”老人到外屋洗手,又說:“住他家,我和他家一個姓啦。閨女嫁雞隨雞,當爹的也隨他們吶?”擦了手,回來說:“歐。”他用中指在立本的手心寫“區”字。 立本沒弄明白。查字典,區,有“歐”音,是姓。老人跟別人不說這些,不談自己的身世。立本想:以後怎麼叫呢,稱“您”最好。 廠子東大門往北有一排高高瓦房,雪水從房上落下來,迸濺之聲如同一場交響樂。雪都融化了,順著瓦片房簷往下滴,滴成串,連成線,平坦的水泥地存了一層水,來自高處的落水濺起一排水柱水珠和連片的水霧。水滴啪啪啪跑跳,似乎在移動;地和水碰擊整個浪兒鳴響,此起彼伏,那是歡樂。雪變成了雨!它告訴人們:春天回來了。曲文姥爺說:呵,有點像雪山的溪流。 路上的土全露出來了,沒有冰雪,孩子們玩推“圈兒”。立本回家,翻字典,在本上記不認識的字,在舊的本背面練寫字。 北邊的永和出來了,推著鐵絲做的圈兒走——他手裡拿著一根威了彎兒的鐵絲,伸著胳膊,就如手牽著引路的狗;垂下胳膊,又像趕著貼近的小羊。想往哪走就往哪走,想急就急,想慢就慢。停下也不倒,彷彿手中的鐵絲與圈有磁力,有魔力,很隨意地,漫不經心地,想怎麼著都行。小盈接過來推,他個兒長得挺高的,哈著腰,左突右拐,還是倒了。重來,“脫韁了,”圈兒跑到溝裡了。小盈去小全家的西院,那是小濤家,把人家搬出來的爐子的爐圈拿出來。鐵絲推彎了,爐圈不願走,小盈訓斥爐圈:“你走不走?”重推,不大走,走也不直走。“輕點,提起一點,讓它自己軲轆,手別總使勁。”永和說,意思是調整它,不要強行;他會,但說不好。小盈不吱聲,永和過去和他們不是一個班,現在一個班,時間不長。小家把家裡的車圈拿來了,手推轉著,在西大道軲轆。永和說:“用鐵絲推,不用彎腰!”小家不會用。小林伸手,“我來!你啥也不會。”小家不給,軲轆著跑。小林跟曲文說:他和他哥是哥倆嗎?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