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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上,就像被雨打溼的原木一般,一邊吸著煙,一邊看著電視。就在這個時候,飾磨站起身來,沉靜地提出了反駁。

“看不下去了。”

然而,即使我們各自隨意地展開辯論,但也仍抵擋不住疲憊。

如前述,因為遠藤他那卑鄙至極的回禮,我的住處隨即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昆蟲王國。

那天晚上,我不得已只能到飾磨那兒去避難。雖然我不是那種會輕易為了什麼事情動搖的人,只不過在小強爬滿身的狀況下,我不可能睡得下去。太色情了。飾磨在聽到這件事情以後,不但不在意我的房間變成了昆蟲王國這樣的人間慘劇,還在那裡滾來滾去,笑了整整三十分鐘。這就是我們友情的極限吧,我想。

第二天,我買了煙燻式的殺蟲劑,重燃鬥志,回到我的住處。我從門口的縫隙看進去,房裡頭很暗,還可以聽得見雜聲。雖然把殺蟲劑丟進去一定可以逼退那些傢伙,但我實在不想去想像在那之後會是怎樣殘酷的一幅地獄景象。

我在壽司店工作到深夜,回家以後,小強的屍體散亂在榻榻米上。看起來就像是起毛球的硬質茶色地毯在地上鋪開了一樣,百葉窗上也到處都是點點殘骸。

我看了看放在流理臺上的杯面,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小強密密麻麻地浮在剩下來的湯上,這是我一生當中見過的最噁心的畫面。也因為這是豚骨口味的拉麵,一層油脂構成的薄膜緊緊黏在小強的屍體上,感覺像是我喝小強湯喝到一半那樣。不過我要宣告,就算肚子再怎麼餓,我也不可能吃這種東西。

小強的屍體不只堆疊在榻榻米上。我從桌上、電視機裡扒出的屍體,裝了滿滿的垃圾袋。我把門開啟,用吸塵器把榻榻米上的那些斷腳破肢、翅膀的碎片吸起來。雖然我的確有鎮魂超度的念頭,但最後仍是斷然把這些殘骸徹底清掃乾淨。

我站在鷺森神社之南。現在是丑時三刻(注:凌晨兩點到兩點半。),妖魔鬼怪出沒的時刻。附近已被一片夜色黑暗所籠罩。

整個天空晴朗得就像凍結了一般。

丑時三刻應該是草木皆眠的時刻,但在都市當中,這樣的意涵早已被人淡忘。北白川別當交叉口的角落裡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那裡全天候燈火通明,書店到晚上三點也有很多人站著看書。御蔭通往山中越的方向,還有形狀特異的改裝車呼嘯而過。不論哪個地方,都看得到夜貓子毫無目的地來回遊走。我無從得知草木是否入睡了,不過我倒是可以確定人類還不怎麼想睡。要是家裡斷糧,就算是三更半夜也可以去超市狂吃起司蒸糕,深夜兩點的時候也能在書店遇見正站在店裡翻閱色情雜誌的友人,再閒聊兩句。生活在這樣總是被日光燈包圍住的生活中,我早就已經忘記所謂“丑時三刻”的恐怖。只有在某些時候,像是這樣跟飾磨一起騎腳踏車繞琵琶湖一圈到白色瀑布隧道試膽,我才會想起對黑暗的恐懼。

森林裡一片黑暗,我完全看不見通往神社的小路,不過入口立有巨大的石柱,上頭寫著“鷺森神社”。我往東看,幾個山頭都漆黑無比。月亮就像是鐵絲一樣纖細。在我眼前的是有如把住宅區切成一截截般展開來的旱田。田裡除了幾個看起來已經乾燥的甘藍菜在北風裡來回滾動之外,其他什麼都沒有。旱田對面的堤防上,有幾條路橫切過去,白色的護欄清晰可見。在那一頭的黑暗當中,我看得見萬家燈火。護欄旁有一盞街燈,一直到現在還保持著一線細微的光明。

我看著街燈周圍:一輛兩節車廂組成的睿山電車,從一乘寺的方向過來,沿著護欄還有這條有如田間道路一般的窄小鐵道,一路往曼殊院的方向滑行而去。燦亮的燈光從車窗洩出,模模糊糊照亮了白色的護欄以及眼前這片旱田。

我穿過旱田,爬上小小的堤防,越過護欄往左邊看過去;電車持續往前方黑暗窄小的通道前進,感覺就像是把車體硬往裡頭塞。我吐著白煙,一邊跟著追上。

進入市中心後,睿山電車慢慢跑進了一條古舊石牆包夾的窄道。石牆上頭探出許多林木,在車窗透出的燈光照射下,樹葉看起來相當清楚,像是正往上飄浮一般。

從這裡延伸出去的街道,起伏漸次增大,愈發顯得複雜奇詭。我因為沒有在這一帶走動過的關係,所以像是在這立體迷宮當中被牽著走一般。電車隨著既有路線悠閒地前進,和我的距離逐漸拉開。

黑暗中,電車在十字路口左轉,我走到十字路口往左看,已經看不見車身了,再往前走兩三步,已經連電車的去向都看不見。眼前的小巷道,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