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以為意,回國時仍給她帶了一瓶香水作為禮物,據說是在科隆市的香水博物館買的。琉璃製作的香水瓶五光十色,黎璃愛不釋手。汪曉峰見她這麼喜歡,得意洋洋笑了。
“它和你很像。”他盯著瓶子說道,“要經過千錘百煉,大家才知道好處。”
黎璃心裡微微一動,鎮定地翻了個白眼:“千錘百煉,乾脆再加一句‘永不磨損’得了。”
他哈哈大笑,手上拿的薯條在番茄醬裡胡亂戳著,一邊說道:“黎璃,你這丫頭真是個怪人,明明看得通透居然還要做死心眼,無聊。”
“有聊無聊,都是我自己的事。”明白汪曉峰在暗示什麼,她啐了一口,繼而埋怨他把番茄醬弄得一塌糊塗轉了話題。
這是他們最近一次見面,沒想到僅僅半年他竟然要結婚了。
黎璃沒空出席婚禮,提前一週約汪曉峰見面送上禮金。他嘴上說著“不好意思”之類的客套話,收紅包的手卻一點都不慢,飛快地收進西服內側口袋。
“瞧你這虛偽的樣子。”黎璃揶揄,往他的咖啡裡扔了兩顆方糖,“甜死你這口是心非的男人。”
汪曉峰笑嘻嘻挑著眉毛喝了一口咖啡,“口是心非總比視而不見好。”自從知曉黎璃的秘密後,他就以揭她傷疤為樂。原先是出於好心,希望某一天能起到當頭棒喝的效果,但天長日久的戀慕豈是說放手便能輕易轉身的?久而久之,黎璃的單戀和他找不到女朋友的事成為兩人互相的玩笑。
黎璃不甘示弱,儘管他馬上要告別單身漢生活,她依舊能找到糗他的話:“說起來你這個‘婦女之友’居然找到了老婆,我可真是大吃一驚。”
他收起嬉皮笑臉,指著臉上的黑痣一本正經說明:“因為她是第一個說我這顆痣性感的女人。”
她差點把嘴裡的紅茶噴出來,這算什麼理由。“拜託,要是早幾年我這麼說了,難不成下禮拜站你旁邊的人就是我了?”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笑了笑半真半假道:“你不說我也喜歡。”
她不問真偽,問了也改變不了什麼。倒是汪曉峰的臨別贈言她記在了心上。
他說:“黎璃,不管是誰,總會在一個人眼裡獨一無二。”
裴尚軒是黎璃眼裡獨一無二的那個人,漫長的十五年,她只看到了他。
汪曉峰擺結婚喜酒那天,黎璃陪同Paul出席在國際會展中心召開的上海外資企業家座談會。隨著越來越多外企進駐上海,市政府每年都會同企業代表見面懇談,同時頒發對上海經濟發展最有貢獻獎項。
黎璃在宴會上意外地遇到了柳千仁,他們幾乎是同時看到彼此。她目睹柳千仁勾起漂亮的嘴角挑釁一笑,接著他向身旁諸人微笑頷首說了幾句話,之後離開他們朝她走來。
她沒有逃開,雖然有一剎那她想立刻回到Paul身邊去,就算是聽男人談論汽車也比和他面對面來得有趣,但黎璃最終選擇留在原地。他是她最可怕的噩夢,她不能逃。
柳千仁從美國寄回來的照片和信件,黎璃一次都沒看過。乍然相逢,她不自覺比較記憶中表情陰鬱的男子同眼前的他。
柳千仁以前很瘦,是那種被大學室友戲稱為“竹竿”的身材。漂亮的五官,總是譏誚冷笑的表情,加上纖瘦的外形,怎麼看怎麼陰森。他去了美國幾年,身材健壯了很多,把身上那套手工不錯的西裝穿得異常有型。
他也在看她,柳之賢寄來的照片中黎璃出現的頻率並不多,最後一張便是她的畢業照,穿著黑色的學士服,嘴唇抿得死緊,一臉嚴肅。他對比著離開上海前所見的她,仍然是記憶中平凡的五官,只是比過去略瘦。
現在的黎璃,身穿淺灰色套裝,化著精緻淡雅的妝容,彷彿毛毛蟲展開了翅膀。不一定是最美的蝴蝶,卻已能自由飛舞。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黎璃的呼吸剎那間沉重。
“好久不見。”柳千仁率先打破沉默。
她咧開嘴,還以不冷不熱的笑容。“沒聽叔叔說起你會回來。”她沒思想準備與他重逢,以為他就此在美國落地生根不再回來。
“下個月正式回上海工作。”他從精巧的名片夾中抽出一張製作精良的名片遞給黎璃。礙於社交禮節,她畢恭畢敬用雙手接過。柳千仁在一家世界著名的軟體公司任職,頭銜是華東區市場銷售總監。
黎璃早忘了他的專業,也沒關心過他去南加州大學讀什麼學位,此時看了他的名片才隱隱約約記起他大學學的是計算機。
她收起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