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完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許久,千暮嘆了口氣,看著嘉木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最後那人將口琴塞到嘉木手裡,說:“願意的話,留個紀念吧。”嘉木還未反應過來,那人竟已轉身離開。他張了張嘴,想叫那人名字,卻見千暮背對著他揮了揮手。很是瀟灑的模樣,似乎毫不眷戀。那人的名字,最終還是沒有叫出口。嘉木看著那人的身影漸行漸遠,想起上一次是千暮看著他轉身離開,不知當時那人又是何種心情?
等那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嘉木嘗試性地將口琴放至嘴邊。口琴上似乎依舊留有千暮的溫度。嘉木害怕地想,恐怕這一次才真正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進入夏天的時候,考試周也隨著臨近了。嘉木收了心,很久都沒再去喝酒,一有空就泡在圖書館裡吹空調。千暮再一次地消失了,如同過去幾次一樣。但這回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的那支口琴,嘉木將它放在了櫃子上。那悠揚的曲調似乎依舊在腦海裡迴響,吹響這支樂曲的人卻不知到了何方。
轉眼到了暑假。大三暑假是關鍵時期,同屆的同學們都變得異常忙碌,保研、實習或者考研,每個人都有了明確的目標。只有嘉木依舊渾渾噩噩。他沒有回家,而是留在了學校。要麼外出拍照,要麼宅在他的閣樓裡看片玩遊戲,在自己的世界裡自得其樂。
Key的那個名為“請用心聽,不要說話”的相簿,繼那張剪影之後再也沒有更新。黃昏裡那個迷一樣的剪影,似乎成了這個相簿的絕響。他在留言板裡問Key為什麼不再更新。就像自言自語,他並不期待Key的回答。沒想到Key在某一天回覆了留言,他說沒必要再更新了。
他說他已經同這座城市說沙揚娜拉。
嘉木覺得遺憾。他說他天天都在等著這本相簿更新。
Key說是嗎?很抱歉。
Key成了那個暑假裡唯一和他有過交流的人。嘉木開始看他拍的膠捲,在每一張照片下留言,如同囈語一般。Key鮮少回覆,或者說他從來不回應他照片下那些留言。他回覆嘉木的次數,一隻手也數得過來。
有一次Key上傳了一張電影鏡頭一樣的照片,一個清瘦的男人穿著軍綠色的風衣站在來來往往的人流裡望著鏡頭,讓人想起那首著名的詞,“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嘉木很欣賞照片裡的這份電影感,他留言問這人是誰。
Key回覆說是他新的情人。
Key如此堂而皇之地公佈自己的性向,令嘉木哭笑不得。
不知從哪天起,Key開始越來越多地回覆他的留言,關於攝影,或是關於照片裡的細枝末節,他們的話題非常瑣碎。再後來他們交換了QQ號碼。只不過在嘉木線上的時候,那人的頭像多數是灰色的。
轉眼最炎熱的酷夏也一點一點在指尖流逝了。開學的時候,球球又把嘉木、玄易叫出來喝了一次酒。大學的最後一年來臨了,平時過得再混的人也要開始忙碌了。他們並肩走到學校後門外的街上,經過皇子造型的時候,嘉木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店裡依舊分外亮堂,年輕的理髮師們忙碌地飛舞著手上的梳子和剪刀。他無意地一抬頭,卻驚訝地發現頭頂的招牌竟不知在何時換了。原先那幾個龍飛鳳舞的“皇子造型”四個大字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一個新名字──新飛造型。
嘉木一時太過震驚,許久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這家店怎麼換名字了?”
球球奇怪地看他一眼,說:“你不知道嗎?這裡換老闆了。”
“唉?”嘉木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問,“那原來的老闆呢?”
“千暮嗎?”球球隨意地說,“他去北京了。他進了一家頂尖的美髮沙龍,這裡就盤出去了。”
說話間三人在小飯店裡坐下,服務員拿著選單過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嘉木心不在焉地盯著書寫著招牌菜的小黑板,連什麼時候點完了菜都沒察覺。
等服務員拿著選單走了,球球又開口道:“這家店在上海也有分店,那裡在招首席髮型師。千暮去應聘了,最後他們問他願不願意去北京一家新開的分店當總監。他猶豫了很長時間……”球球眼神銳利地盯著嘉木,“他沒跟你講過嗎?”
嘉木一下子感到不自在起來,他含糊地敷衍:“他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球球聳聳肩,說:“後來不知他受了什麼刺激,一下子想通了。在這家店給他踐行那天,我還問他要不要叫你。”球球頓了頓,才繼續道,“他說你應該不想見到他。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