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變得警惕起來:“是又如何?”
葉春秋便感嘆道:“噢,這樣啊……”還是如此的漫不經心,越是如此,其實對劉芳的傷害越大,這個世上再蠻橫的話語,顯然也比不過這種面對你時的忽視,葉春秋繼續道:“劉御史既說戴大賓在誹謗高祖皇帝,那麼恰好,我翻了史籍,也發現一個膽大包天的人,竟敢誹謗君上,劉御史為何不彈劾?”
誹謗君上……
劉芳愣了一下,他不由冷笑道:“我仗義執言,若當真還有這樣的人,必定彈劾。”
見葉春秋一臉泰然自若的樣子,劉芳的心裡卻是不太有底,他總覺得葉春秋背後藏著什麼,偏偏這個時候,他是騎虎難下,只能這樣說下去。
“是嗎?”葉春秋依然帶著淡淡的笑意,道:“恰好此人的文稿,我也已帶來了,此人可惡,居然還將他的文稿錄入了實錄之中,就請劉御史彈劾吧。”
葉春秋說罷,漫不經心地從袖中抽出了明實錄中的一截文稿。
劉芳有些心虛了,他只想彈劾戴大賓,不願意滋事,可話說到這個份上,似乎想要改口也不可能,他只好接過文稿,只翻開一看,臉色驟變,眼珠子瞪直得像是快要爆出來似的,然後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君前失儀!
葉春秋笑中帶刺,顯然是磨刀霍霍,玩文字遊戲,兩世為人和身為狀元的他,又經歷了這麼多事,早就成了撕逼小能手了,這時候將淡笑收起,厲聲道:“劉御史,保和殿上,天子駕前,你這是要做什麼?”
一聲厲喝,本就讓臉色蒼白的劉御史更加慘然,頓時變得期期艾艾的,竟說不出話來。
方才大家還在氣定神閒地看著這齣好戲,就連朱厚照也是童心未泯,很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樣子,誰料葉春秋一份文稿出來,這御史竟直接癱坐於地,朱厚照看得嘖嘖稱奇。
而站在一旁的張永,臉都綠了,劉芳自然是和他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原以為此人牙尖嘴利,又是御史,勝券在握,誰料到這劉芳竟是如此的不濟事。
只是……究竟出了什麼事,那文稿裡到底是什麼東西,以至於劉芳如此失態?
劉芳的身軀微微顫抖,像是見了鬼似的,文稿中確實是摘自明實錄,只是這內容嘛,不過只是個附件,屬於《奉天靖難記》的內容,葉春秋特意截出了一句話:‘建文常服yin藥,藥燥性發,血氣狂亂,御數老婦不足,便縛牝羊母豬與交……’
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意思就是說,建文皇帝在的時候,荒淫無度,他經常吃chun藥,而這chun藥的藥性極大,於是他在血氣狂亂之下,便捉了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婦人進行施暴,可還是覺得不滿足,於是他便叫人綁了母豬、牛羊……
後頭的話,已經不用繼續解釋下去了,總之不堪忍睹,嗯……絕對是大尺度,吊打後世各種某特殊影片的導演和編劇同行。
劉芳這下是真的嚇尿了。
這是正史嗎?當然不算是,可戴大賓也沒把太祖的外遇問題錄入進明實錄啊,就算他想錄入,上頭把關的人也不會肯,完全可以說,這純屬是興趣愛好的問題,而這個內容卻屬於附稿,算是半官方的檔案了。
那麼……擺在劉芳面前的,顯然只有兩個選擇,要嘛是他認為這篇史稿屬於扯淡,既然是扯淡,那麼修這本書的人是誰呢?《奉天靖難記》是官方修的書,雖然屬於半官方的性質,可是牽涉到的翰林不少,其中有不少人,此後都身居了高位,在成化、弘治朝發光發熱,甚至在座諸公,有不少人都曾是他們的門生故吏。
你彈劾他們,你是不是作死?
可若是承認這段歷史呢?弘治皇帝登基之後,雖然沒有為建文平反,可是輿論卻寬鬆了許多,甚至連弘治皇帝都曾對人說,建文雖少弱,品行卻是良好。
那麼,這種幾乎等同於栽贓陷害,無恥到了極點的史稿,你居然能舔著臉說沒有什麼問題,你是不是作死?只怕天下人的讀書人跳出來,一人一口吐沫都要將你淹死。
你不是要彈劾戴大賓嗎?不是要仗義執言嗎?那就來鬧吧,你敢不敢把這些人一起彈劾了。
劉芳想到的是更可怕的事,繼續告下去,這件陳年舊事就要重提,而一旦重提,對於天家來說,這顯然就是忌諱,陛下現在的心思是快刀斬亂麻,所以幹掉戴大賓也無所謂,可若是因為要幹掉戴大賓,而又牽連出這樁陳年舊事,惹得天下人議論紛紛起來,豈不反而成了添亂?
這份《奉天靖難記》,其實只是當初文皇帝自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