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健氣得七竅生煙,在他的世界觀裡,一向鮮明,黑就黑,白就是白,絕容不得有灰色,眼裡也容不得沙子。
你葉春秋實在太不要臉了啊這是,吹捧李家家風,不等於是誇了李東陽嗎?連李東陽的幾個兄弟都一併誇了去,那新詩社,不就是李東陽的四弟辦的嗎?你不知道人家現在辦起這個新詩社就是為了跟你的太白詩社抬槓的嗎?
而這……還是輕的,特麼的你吹人家對讀書人好,又是做什麼?你還嫌讀書人對李公的印象不夠好嗎?見鬼了啊這是,讀書人都支援李東陽去了,你葉春秋還能有好果子吃嗎?
在文章的最後,葉春秋甚至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大明能有今日,正是因為讀書人盡入天子彀中,而今讀書人都以天下為己任,實乃國家的福氣,又說而今李公當政,而有今日太平盛世。
這個吹捧到了這裡,真真是肉麻死了,將這李東陽當作是來的賢相,而對那些讀書人,也是獻了殷勤,實在……實在……
鄧健的腦海裡,只剩下了令人髮指四個字。
等他氣沖沖地將太白集一丟,抬起眼來,卻見身邊湊來了許多個腦袋和許多雙眼睛。
原來他看得入迷,口裡下意識地絮絮叨叨起來,猶如夢囈一般,本來他的行為就讓人惱火不已,所以大家都將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得身上,現在見他心神不寧,有人勾起了好奇心,都不禁伸著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瞧過來。
這一看,大家的臉色頓時間就精彩起來了,一個僉都御史忍不住道:“好,好,好,鎮國公的文章寫得好啊。哈哈……”
又有人道:“看來鎮國公倒是不敢對李公有什麼非議,這就對了嘛,李公是什麼人,鎮國公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口裡這樣說,心裡卻是對葉春秋暗暗鄙視,真是臭不要臉的東西啊,這頭跟和人反目了,轉頭又來巴結人家了,你好歹也是堂堂鎮國公,有一點節操好不好?
那張煌一聽,便覺得蹊蹺了,他倒是不好伸頭來看,畢竟對鄧健厭惡到了極點,可是聽他們說得一頭霧水,便忍不住問道:“什麼文章,這樣大驚小怪。”
這太白集已被鄧健直接丟開了,便有人為了討好張煌,將太白集撿起,送到了張煌面前:“張公且看。”
張煌不看不打緊,一看之下,就面露了得意的笑容:“哈哈,哈哈……老夫說什麼來著,成之啊,依我之見,這太白集也並非是沒有可取之處嘛,說的好,鎮國公的文章真是精彩至極,了不得啊。”
這話裡得刺,自是誰都聽出來了,眾人都笑了起來,唯獨鄧健彷彿吃了蒼蠅一般,偏偏……他無法反駁,紅著臉憋了老半天,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便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這篇文章不啻是往平靜的湖水裡投下了一枚巨石,頓時引起了巨大的波瀾,而這波瀾一直往外伸延,而今在京的各個部堂和衙門,都在議論著這件事。
鎮國公想要求和了!
是呢,想必那一次,他與李公撕破了臉,可事後又後悔起來了,於是乎才想藉著這文章來致歉吧,這……倒是很有意思了。
原以為二人勢均力敵,既然翻了臉,總要來一場龍爭虎鬥,誰料竟就如此輕易地認慫了。
許多人看這文章時,取笑的心態頗多,至少對於廟堂上的諸官們是這樣想的,可能尋常的百姓看了,不曉得其中的利害,可是戴著烏紗帽的官人和頭戴綸巾的讀書人,哪一個不懂得這背後的東西?
不過……因為這篇文章,倒是讓太白集在京師又開始重新暢銷起來,銷量又開始攀高,大家突然又發現這裡頭能讀出許多資訊的時候,自然而然願意買一本來看看。
這一天,李東陽下了值回到家中,他的精神顯得有些疲憊,剛剛落了仙鶴車,到了後園花廳裡,茶還未喝,四弟李冬溟便走了進來,臉色先出幾分凝重地道:“大兄,有一篇文章,你得看看,我覺得事關重大……”
說著,最新一期的太白集便送到了李東陽的手裡。
李東陽只淡淡一笑,道:“是嗎?什麼文章,這樣的急迫?”
到了李東陽這樣的地步,一般的小事,他已經無心去過問了,不是大事,是沒有人來打擾他的,現在只是一篇文章,能有什麼打緊呢?
李東陽鎮定自若地將這太白集翻開,接著入目的便是撰了葉春秋的文章,他微微皺眉,這姓葉的,難道還想跑到太白集裡辱罵老夫?若是如此,這也未免太不知道輕重了。
可是細細看去,李東陽的表情頓時變得奇怪起來,整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