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班行舟,一隻由皇帝領親王、近臣、內監登乘,皇后、妃子、女官侍奉太后和兩位太妃登乘另一隻隨後,水兵武將、侍衛大臣所乘座船二十餘隻隨駕同行,更有前導、護衛、殿後、負載御用事物的輕舟不計其數,蜿蜒七八里,浩浩蕩蕩西行。離都東西各有水門一座,往日正門關閉,只開下方小門,放來往商船漁舟通行,在這幾天便有京城水師總兵督導軍士重新油漆正門,扎黃緞,張彩燈,及至這一天清晨,關閉小門,軍士二十人在兩岸城頭搖動鐵盤,用鐵索絞起水門上兩道門閂,另有輕舟兩隻,在水面上以鐵鉤借離水潮流拉開千斤過龍門。
今年從過龍門出京的鑾駕與往年不同,只有太后的一隻坐船出京,隨駕的只有護衛的大臣,排場比往年要小了一半。
皇帝沒有隨太后同行有個極大的緣故,只因六月十五又逢各地藩王六年一度的進貢朝見大禮。慶熹四年秋,太后仍在攝政,那一年最大的事便是皇帝大婚選妃,皇帝當時只有十八歲,僅這一件事便繁文縟節之極,令他焦頭爛額,加之皇帝的同胞兄弟景儀十六歲成年選邸,加封為成親王,又要準備接著的親政大典,一年裡沒有清靜的時候,故而對那一年藩王進貢的事已經沒什麼印象。今年可以說是皇帝親政以來第一次受藩王覲見,不但皇帝十分重視,京中各個衙門也是聞風而動,忙得足不沾塵,哪有閒心避暑。
以往藩王進貢,一向是在秋季,但因上次藩王朝見之後一直留到皇帝親政大典完畢才各回藩地,當時已是十一月頭上,天寒地凍,尤其是北方的幾位藩王,一路上更是大雪紛飛,苦不堪言。太后母親的孃家是涼州的藩王,當時的涼王正是太后的舅父,年老體衰,感染風寒,次年就因肺疾去世。太后因見各地的藩王為九月的朝見,大多在盛夏酷暑就要啟程,回去時又難免天冷辛苦,故將朝見改在六月,如此藩王們啟程時天氣尚不炎熱,返回時已近初秋,免去了許多顛簸。
對皇帝來說,避暑倒是件無可無不可的事,拿皇帝自己的話說:“到處都是黃帷子圍著,什麼都看不見,有什麼可樂的?”皇帝搖著扇子,在花園的樹陰底下乘涼,蟬棲柳梢,斷斷續續地嘶叫著。“朕也不覺得這宮裡熱到什麼地步。”
吉祥正伏在石桌上奮筆疾書,聞言抬頭道:“皇上自然是不稀罕,奴婢幾個倒想沾皇上的光出去走走。”
“誰說不去了?從這裡到上江,快馬不過半天的路程,等事情一完,咱們騎馬去。”
吉祥道:“皇上既打算十二個藩王逐一接見,只怕等朝見之後,就快入秋了。”
皇帝看了看吉祥正在抄寫的名單,道:“這倒不要幾日,幾個要緊的親王,朕打算帶他們一同去向太后請安,其餘的六月二十日之前就遣他們回藩地。”說著不由冷笑,“他們在外為王,過的是逍遙快活的日子,六年才來一次,就抱怨不迭,朕就要他們酷暑之下跋涉回去,他們吃點苦才知道藩王不是這麼好當的。”
吉祥一向穩重,只是微微一笑道:“皇上聖明。”
皇帝突然問:“怎麼沒瞧見辟邪?”
如意在園子的月亮門洞前笑道:“皇上先前的口諭:此刻誰都不見,辟邪來了有一會兒了,沒敢通報。”
皇帝笑道:“你別和朕慪氣,叫他進來。”
天氣已經有些炎熱了,辟邪卻仍是冰雪之姿,在外面等了大半天,卻一滴汗也不出,請過安後道:“皇上要奴婢打聽的事,已經知道了。”
吉祥如意悄悄屏退,皇帝點頭道:“講。”
“其他藩王且不用說。四個親王那裡除了涼王必隆為了向景佳公主提親,親自來朝見之外,其他三個親王均遣了親王世子代替。”
“什麼?”皇帝已經怒氣上湧,臉色鐵青地皺著眉,“六年一次的大典,竟然都敢不親自進京……”
“想必三位親王會稱自己已經年邁多病,不能奔波,再者也沒有幾年壽數,皇上年富力強,自然會由年輕的大臣輔佐,自己的世子雖然只是庸才,但望能早日面聖,得皇上提攜。”
“說的很有禮啊。”皇帝怒極反笑。
辟邪接著道:“隨涼王同來的有他的司禮大臣和十六名內臣,想必是為議親一事方便。另外由涼州兩員副將帶五百人護衛,不算僭越。”
皇帝道:“此刻必隆只想先迎娶景佳公主下嫁,自然不會多生事端。”
“洪失晝的世子卻在六月初一才啟程,帶了提督一人,總兵六名,精兵兩千快馬兼程,一路上騷擾地方……”
東王世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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