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的陰狠與戾色,那上頭還沾著一滴手指間的血珠,令他穿著那身僧袍便如同噬人的阿修羅,駭得人心頭不由一窒,“我就是那個時候,殺了他。”
沈羨手指顫了顫,不由後退了一步,那人眉眼修長俊朗,既有裴讚的斯文,也有裴賀的冷峻,分明是與裴家人一脈相承的容貌模樣,卻不知從何處生長出了這樣多的嗜血之色在眼中,叫人只是看著,便覺得有徹骨的寒意迎面而來,直浸入到骨肉之中。
裴贄見她後退,高大的身量帶著身後的無數暗色向前欺近了一步,原先平靜的模樣拔起了萬鈞的狠絕與壓迫感出來,他笑得厲害,“不是你想要知道我大哥如何死的麼?”
他又是向前近了一步,冷笑道,“不是你想要知道我為何要殺了我的大哥麼?”
“他本來在玉州林中的時候便要死的,旁的人不知道,沈姑娘也不知道麼?”
沈羨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玉州林中的時候,裴贄擊殺裴賢,是為了盛華,卻被沈羨誤打誤撞救了下來。春日宴的時候,顧叢曾經說過,裴世子的失蹤,是一樁意外。
“是你想要殺了裴世子。”
春日宴要殺了裴世子的人,不是盛華,是裴贄。
外頭又是一聲春雷滾過,裴贄反手一揮衣袖,案邊緊閉的木窗被勁風拂開,發出“砰”的一下聲響,磅礴的雨珠藉著風勢爭先吹了進來,打溼了立在案邊這兩人的衣衫。
山風撲面而來,吹得油燈晃動的厲害,如同裴贄的眼底的明滅之光,溼透的頭髮貼緊了他的面龐與衣衫,那張斯文卻冷峻的面目上,只餘下薄唇勾著一點鋒利的弧度。
他抬手指著外頭一路向外頭延伸出去的兩排樹木,都是碧色又參差的模樣,在這深山古寺之中,說不出的安寧與悲憫。卻被裴贄這一指間,忽然生出了許多的牢籠之感。
他以另一隻手扼住了沈羨的脖頸,逼迫她與他一道直視著外頭的那些樹木,森然向沈羨說道,“這些年,我聽到過每一片落葉的聲音。”
仍然寒意料峭的春雨撲向沈羨的面龐,卻在他的話音落下時,帶給了她另外一些沉重的絕望之感。
她閉了閉眼睛,如同瞧見了每一個人苦苦掙扎又哀哀求存的命運。
裴贄鬆開了手,負手立在窗前,任憑那些急急如注的雨珠將他整個人澆了個溼透,身上殘餘的溫度被毫不留情的掠奪而去,似乎是這樣能夠讓他覺得好受一些。
他將自己浸在雨珠之下,面目間的戾氣與血腥漸漸褪去了一些,方才重新轉過身,漠然地瞧著身前模樣瘦弱的沈羨。
不過是拂袖間一帶,木窗又重新闔了起來,他伸過手捏緊了沈羨的下巴,仔細端詳過她的溫和眉眼,方才冷淡的說了一聲,“無人可及她顏色。”
卻被她在余光中瞧見了他手臂上遮掩不住的許多道傷痕,都是一些陳年的舊傷了。
裴贄瞧見了她的目光,收回了手,平淡地笑了一聲,“怎麼,沈姑娘如今還以為寒雲寺是什麼吃齋唸佛的慈悲處麼。”
“是衛氏?”
裴贄重新拾起方才雕刻了一半的木牌,被血珠和雨水洇染了大半的木牌已經雕刻好了紋樣,只餘下空白處,也未曾題上名字。
他並不再回答沈羨的問題,只是反問道,“沈姑娘這樣聰明,也尋不著先帝遺詔在何處,你說那叫衛衡的,是為了什麼呢?”
沈羨怔了怔,一時間也無話可答。
沒有人知道衛衡將先帝遺詔藏在了何處。
“罷了。”裴贄淡淡嘆了一聲,“不能替她尋到先帝遺詔,見到她怕是又不願意給我好臉色瞧了。”
他撿起案上的那柄纖細的鋒刃,隨意在木牌上雕琢了幾個字眼,也不再仔細打磨,信手棄在了案上,便重新回過身,瞧著沈羨笑了笑。
面目中似乎又恢復了沈羨推門時見到的平靜與淡然,他手指間輕輕用力,那柄鋒刃便斷作了兩截,劃傷了他的指尖與手掌,他也不在意,說道,“便要勞煩沈姑娘替我叩開藏經閣的門了。”
沈羨握著手指,問道,“你想要動趙緒?”
裴贄掌中帶血,抬手握住了她削瘦的肩膀,挾持著她向外頭走去,聽到她的問話,極淡的諷笑了一聲,“是你的宣王殿下,請我入翁才是。”
“大約是沒有想到,沈姑娘會下這一趟山罷。你瞧,這個世上,不論是多好的棋局,總會生出變數的。”
他向著外頭喊了一聲衛閔,便見到方才為沈羨引路的那個小和尚低頭匆匆而來,手中還握著沈羨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