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長壽倚靠在牆上喘氣,無力地搖了搖頭。
陸緘便不再問。這樣短的時間,這樣亂的時節,長壽能打聽到這點訊息已經不錯了,哪裡還能知道得那麼細?當下按了按長壽的肩膀迅速折身往裡。
陸建新由荷姨娘扶著從涵月樓上跌跌撞撞地下來,一見著陸緘就一迭聲地道:“趕緊命人備車!留不得了!”
陸緘呆了一呆,暗想此刻外面形勢尚不明朗,一家老小與其胡亂跑出去送死不如把大門看牢了,藏在家中更安穩些。正要開口相勸,陸建新已然大聲道:“我讓你趕緊命人備車!聽不懂?不要命了?”
荷姨娘這個時候還有閒心勸陸建新:“老爺莫急,急不來。”
“閉嘴!”陸建新怒吼一聲,對著陸緘怒目而視。陸緘沉默地朝身邊的長寧比了個手勢,然後不理陸建新,獨自上了涵月樓頂樓。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天空將明未明,呈現出一種黯淡的灰白色,滿城狼藉。安撫使府和知州府的方向大火染透了半邊天,在離陸府不遠的地方,也就是平日的軍巡鋪屋上方衝起一股濃煙來,明顯是著了火。他明白陸建新為什麼會這麼著急了。如果軍巡鋪屋著了火,那就說明匪兵殺過來了,就算是僥倖抵擋得一時,也擋不住那火。這一片的房屋本就密集,一家著了下一家也別想逃開,就算是陸家老祖宗有遠見,還有院牆花木隔著,可也禁不住人從外頭扔火把潑油。
陸緘飛快地從樓上奔下去,他聽見自己的腳步聲敲擊在木質的樓梯上,在空蕩蕩的涵月樓裡顯得急促又驚心。他聽見寒風捲著雪粒子砸在窗紙上,發出噼啪的微響聲,又聽見房簷下掛著的銅風鈴瘋了似地亂響,發出一連串急促清脆的撞擊聲,最後,他聽見自己的心臟激動地在胸腔裡跳著,似乎要衝破喉嚨口,從裡頭跳出來。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在祠堂前林謹容和他說的那個亂夢,又想起了自己在驛站裡做的噩夢,看看,這天果然是下著雪的。
冬天的花園草木乾枯,枝頭積滿了碎雪,四處呈現出一種死氣沉沉的模樣,陸緘飛快地從中穿過,他不沿著正常的路走,而是採取了最簡便的方式抄近路,樹枝上積下的碎雪紛紛落在他的身上,頭頂,又化成了雪水,他絲毫沒覺得冷,他跑得滿頭滿身的汗。
他在院子門口遇到了陸繕,陸繕的身體單薄高挑,總是習慣性地縮著背,眯著眼睛,手裡拿了一根手臂粗細的門閂,孤零零地站在那裡四處張望,眼神倉皇,故作鎮定。看到兄長過來,眼睛立即睜大了,努力地挺直了腰背,朝他露出一個僵硬的笑:“二哥。”
陸緘顧不上和他說其他話,只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大聲道:“趕緊收拾東西!準備去老宅。記住了,什麼東西都沒有命重要!”
陸繕的臉頓時慘白,握住門閂的手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上牙和下牙激烈地交戰著,一句話好不容易才勉強成了句子:“二哥,怎麼樣了?”
陸緘這才注意到不是每個人都像自己那樣的,陸繕太嫩。便扶著陸繕的肩膀直視他的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沉著:“情況不太好,這個時候外人是靠不住的,只能靠自己。三叔父和三嬸孃這裡要靠你了,你趕緊進去收拾東西,帶著他們往正堂裡去,撿要緊的收拾,穿厚點,帶點吃的在身上。不要怕,也許到不得那個地步。”見陸繕的情緒稍微穩定了點,又鼓勵他:“你是男子漢了,一定能做到,萬一……記得先往老宅去。”
陸繕困難地嚥了一口口水,下意識地抓緊了陸緘的袖子,陸緘溫和地看著他,輕聲道:“祖母,你嫂子和侄子,大伯父和伯母身邊都沒有人。”
陸繕沉默地鬆開手,耷拉著肩膀目送陸緘走遠,眼看著陸緘就要走得看不見,他大聲喊道:“哥哥!你放心!”
陸緘回過頭來望著他笑了笑,迅速轉身繼續往前疾奔。中途遇到找過來的長壽,便吩咐長壽:“去牽一匹馬,想法子去林家,告訴他們,如果他們要出城,就往我們老宅去,你領路!不必再折回來了。”
林謹容以最快的速度帶著房裡的丫頭婆子填飽了肚子,把毅郎也給餵飽了,又將饅頭糕點等物弄了一個包裹,低聲吩咐眾人:“稍後肯定要集中到正堂裡去的,倘使要一起走,便跟著,倘使不成,要去找自己的家人我也不攔著,也不會怪你們。若是覺著在城裡沒問題,便留著,若是覺著不成,就去老宅。總之保命要緊。”
潘氏眨了眨眼,默然流下淚來。林謹容心知肚明,塞了一個裝滿了碎銀銅錢的繡囊給她,輕聲道:“你去尋你男人和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