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垂放在體側的手指緊握,他突然站起身,把紙籤揉成一團,捏在掌心。剛做了一個想遠擲的動作,卻又停下,把紙展開,用指甲把它撕碎。最後,猛地拋灑向頭頂。紙屑片片飛落。迎著風,胡亂飛舞。一小片掉落在常喜的腳邊,殘缺的一個“堯”字印入眼簾。
常喜不由心中一動,暗想:“難道宮裡那些傳聞都是真的……不會吧……他們兩個人是兄妹呀……可是……可是如果僅僅是兄妹的話……就沒有私……雙雙一同……消失的理由啦……”
作為胤禛的貼身太監,常喜無疑距離實情最近。因此,他也把他的嘴巴、甚至他的想法管得很嚴。硬是用一同消失代替了“私奔”的說法。
憤怒中的胤禛回過頭,用吃人的眼神盯住常喜,發出如負傷野獸嘶吼般低沉的命令。
——“傳方苞。”
三個字清晰地落進小太監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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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懶洋洋的紫禁城別處的殿宇沒有睡著。皇后那拉氏正坐在屬於她的那把椅子上俯視著跪在腳下的耿妃。法華寺事件的風暴雖然過去,但她,母儀天下的女人仍然心有餘悸,神思不寧。精神剛剛恢復正常的她在法華寺兇險的事件中顯然受驚過度。李甲,十三,多鐸,巴爾烈,心採。胤禛,一個個可怕的,鮮活的,令她感到迷茫又混亂的影子始終在她眼前來回出現。雖然李甲後來被十三的鳥銃打死,但是,這個反賊拽住她頭髮,在眾人面前戲辱她的一幕仍然叫她刻骨銘心。回來後,她的耳邊總是出現反覆的刀劍聲,鳥銃聲,嘶叫聲。她私下偷偷找過太醫,以一個宮女出現類似境況的症狀向太醫打聽病情,得到的回答卻是瘋癲發作的前兆。為此,她急忙叫太醫開藥,然而,卻在聽說吃藥後會大把大把地掉頭髮之後,把藥碗狠狠砸碎。強打著精神,她決定苦撐下去。然而,為此,她整夜整夜地失眠。整個人逐漸陷入焦躁的陷阱。
“耿妃……皇上叫我問你些話……你可要好好回答……”集中精神,那拉氏費力地說出這句話。
耿妃蒼白著臉,跪在地上點頭。
“法華寺那日的事情……皇上早已交待過鈕鈷祿氏……叫她拖住年……年妃……怎麼……怎麼後來年妃又會與心採同時出現在法華寺呢?”那拉氏問。
瞥了眼那拉氏威嚴的面孔,耿妃心中冷笑,“好哇,出了事,你們不去問鈕鈷祿氏,反倒先來捉我的不是,嘿嘿,厚此薄彼也不必到這個地步吧!”想完,她按捺下性子,遂把心採那日進宮哭訴年羹堯花心的事情說了。
聽完,那拉氏凝視著耿妃賊溜溜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嘆出口長氣,“原來是這樣!這麼說,鈕鈷祿氏倒也算是盡萬歲爺交待的職責,倒也不須擔什麼責罰了……”
聽完這句,耿妃終於忍不住。尖細著嗓子,用忿忿不平的腔調反問,“皇后娘娘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皺眉沉思片刻,那拉氏給出譏誚的回應。
“你有這份伶俐的勁兒就行……年小蝶這事已成了皇上現在的一塊心病……後宮裡出了這樣的紕漏……總該有人承擔責任吧……”揉揉眉心,她的腦子開始發脹。
“為什麼偏偏是我?”耿妃見對方來勢不妙,不由索性撒潑。自動從地上站起,憤怒地一步步向那拉氏靠近。
“大膽!跪下!”東宮之主一聲大喝。
森嚴的命令呼喚出卑微的奴性。耿妃嚇得後背顫動,兩眼發直,膝蓋不由自主地一軟,撲通一下又跪倒在女人的腳邊。她開始痛哭流涕。
“皇后娘娘……求求你……請看在我多年服侍皇上的情分上……饒了我這次吧……法華寺的事真的不是我告訴年妃的……是心採……是心採公主說漏了訊息……後來小蝶才攛掇著公主一起去的……”
“住口!”那拉氏喝止住她,“還敢把所有的罪責往公主頭上栽?哼,你乾的好事別以為我不知道……是誰……是誰把心採的怒氣導向年小蝶的?心採那邊我早已問過,她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是你,是你讓她衝到閒梳院裡去找年小蝶的!要不是你的提醒,心採那天絕對不會和小蝶有交集!年小蝶也絕不會出現在法華寺,更不會後來莫名其妙地不見了蹤影!你……你……可知道……皇上現在有多傷心?”
“傷心?”耿妃提高音調,擦乾眼角潮溼,道:“傷心他還一連幾天招回疆進貢的美女侍寢?哼,男人!這就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