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實在叫人難以移開眼來。
太子素來待人平和,看來便讓人想要親近,但那身卓然的優雅卻也總叫人自慚形穢,而今威儀日盛,便更使人不敢隨意走近了他,方才一時衝動,卻未想到會得到太子這麼一句話。
只是一句話,但其中的關切她卻不會忽略了,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身影轉身離去,她仍未回過神來,總聽說太子殿下待人和善,體恤下人,她今日終於有了體會。捂住了莫名有些發燙的臉,她欣喜的轉身離去,今日之事可值得在姐妹們面前好好炫耀上好幾日呢。
風中,洛彤花搖曳著媚色,豔麗的顏色也一如往昔,滿地殘花早已化作了春泥,當日連朔死去之處,只留下泥土上些許暗紅的斑駁印記,還殘留著當日那詭異的一幕的見證。
祁溟月站在花前,並未覺出周圍附近有絲毫奇怪可疑之處,但若是連朔果真成了瑩然所言活屍,便算不得是人了,他即便想要查探,也難感覺出屬於人的氣息。
不知是否是吸收了土裡的血色,這幾日來,這株洛彤花開的是愈發的豔麗,帶著妖異之色,在風中微微拂動,幽靜的御花園內,只有風聲與花草搖曳的碰撞,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在細小的響動聲中,祁溟月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回頭望去,只見連慕希正遲疑的站在不遠處。未束髮冠,長而微卷的發披落在身,在微風中與紅色衣袂一同飄舞著,竟令人想起了含著媚色的洛彤。
圓亮的眼眸此時有些黯淡,連慕希站在那裡,並不走近,望著洛彤花前站立的月白身影,低下了頭去,“溟月還是不要在御花園裡待太久,那傳聞,我也聽說了,恐怕是真。”
連慕希並未再稱他為太子,自上回探望過後,祁溟月也再未見過他,隔了幾日,看來他傷勢已好得差不多了,雖然面色仍有些蒼白,但能下床走動,便是已快痊癒了。
聽了他話中之意,祁溟月帶著疑惑瞧了過去,“何謂是真?連朔未死?還是鬼魂索命?”
“記得上回,我曾提起的……那人嗎?”連慕希本要說出那人的名字,頓了一頓,終於還是未再說出口,“連朔隨著他,不知習了何種古怪的功夫,又服下過不少奇怪的藥物,若是說他失去了頭顱之後仍能活動,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那日聽連慕希說起曳幽,也曾同父皇提過,卻是從未聽過此人之名,如此看來,那人隱藏頗深,真正知道此人存在的,興許只有安煬皇族之人。
擅長蠱毒,手下又有這麼多灰衣如同死士一般的弟子,多年前便對蒼赫有所試探,此人絕不是易於之輩,對蓮彤發兵也定不是隨性而為。
他是如何教出那些灰衣人的,祁溟月不願去深思,只看無爻聽說師父二字的反應,便知那人的手段是如何的了。也不知無爻到了安煬尋到百里忘塵之後如何了,但願百里能有解決他身上蠱毒之法……
心中幾個轉念,對連慕希所言,他只是淡淡問道:“那照著安煬王所言,連朔仍是未死,也仍是會來找溟月了?”半垂下了眼眸,祁溟月看來並不如何意外,連慕希聽他口中的“安煬王”幾個字,眼中卻又黯下了幾分。
注視著腳下被風拂洛的花瓣,連慕希無聲的嘆了口氣,“不知他眼下,還算不算是活著,能不能算作未死。”踏過那幾枚腳下的殘花,他抬起了頭,望著祁溟月的眼,仍是定定的灼熱。
連慕希所言,倒是與瑩然先前說的頗為符合。祁溟月沉吟著,並未注意連慕希的神色,只聽腳步聲由遠而近,再抬起眼來,連慕希已到了身前不遠處,仍舊只是站著,像是不敢輕易接近,怕他轉身離開似的小心。
“連朔成了而今的模樣,是慕希之過,若不是輕信了他,以為他不會做出對蒼赫不利的事,事情也不會到了眼下的地步。”含著自責,連慕希垂下了眼,“聽說安煬與蓮彤已交戰了數回,慕希以為再留於蒼赫也不太適宜。”
“安煬王師擔心蒼赫將你留作人質?”祁溟月帶著些笑意,眉峰微揚,此時連慕希要回去,先不論他怎麼看,相必朝上的那些大臣們又該對此有所爭議了。
“慕希情願被溟月留下,”垂首這麼說著,帶著些遺憾與失望,連慕希抬首扯了下嘴角,“可惜,我知道,溟月是不會留我的。”
又嘆了口氣,他側首望著一旁的洛彤花,撫著嬌豔的花朵,帶著些頹然之色,輕聲問道:“慕希可否知道,在溟月心中的那人是誰?能得你的傾心,是絕代佳人,還是……”溟月,溟月,果真只是水中之月?他多年來的牽掛,終究也只是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