嶠壓低聲音:“姑娘千萬別說這話是我說的。”
悠然一笑:“將軍請放心。”
崔嶠抱拳道:“如此,謝過姑娘!”
鳳晟音道:“將軍客氣了。”
待崔嶠走後,鳳晟音再次抬頭,仰望如海碧天,驕陽烈烈,刺痛了她的眸心,也扎進了她封塵的記憶。霧十死前的那一幕,就這麼深重的印在腦海,七天,她不是不願同顧璋川見面,她只是擔心,擔心自己一不小心就將那句話問出:霧十,是你殺的嗎?
她不敢想象,若真是他,那自己究竟該如何,是追究?還是原諒?若是追究,如何追究?若是原諒,霧十豈不是白白送了性命,成為權力紛爭的犧牲品。
罷了罷了,先弄清楚再說吧。她沉沉一嘆,舉步走向顧璋川的營帳。
顧璋川此次出征,打著百萬大軍的旗號南下,實際上他現在只擁兵四十萬,還有十萬被他藏匿在西川周圍的幾個城池裡,一來方便少典調兵圍堵鳳陌南,二來防止雲震和封四從側面突圍。
從天上俯瞰顧璋川的軍部駐紮的營帳,密密麻麻卻分列有序,如龍頭銜尾盤繞山巒一般,氣吞山河,軍鼓一經奏響,那氣勢震天動地,氣貫長虹。
按理說,行軍需在白天,夜間安營紮寨更加穩妥,但少典突然飛鴿傳書讓顧璋川在徐城南邊的山坳處紮營,其意雖不得知,但顧璋川還是按照少典的意思,停軍休整。
京都西邊是淮城,徐城在京都南邊,往下依次是桐城和宜城,淮城南邊是平城和望城,望城西邊是西川,西川北邊是穎城,穎城地域最為遼闊,居淮城和平城的西方。
顧璋川的大軍剛過了徐城,還未抵達桐城,等過了桐城若往正南方向走是宜城,往西南方向走便是望城。這就是乾國的八大城池:京城、淮城、徐城、平城、桐城、宜城、望城和穎城。早年的乾國有九大城池,因為天子崇尚九九歸一,將乾國板塊劃分為九個部分,只是一百年前西川鳳家的異軍突起,讓西川隱然變成了鳳家的天下。所以,收回西川不僅是每個乾國國君的心願,也是顧章兩家一直堅定的信念。
顧璋川微皺著眉,食指輕叩桌案上平鋪的地圖,腦海中不斷交織著兩軍對峙交戰的畫面,己方如何去攻?敵方如何防禦、反攻?己方又如何應對?方緹若在開戰一月之內攻不下鳳城,自己又該如何呢?
眼眸一細,顧璋川的目光透過寥寥幾筆勾勒出的地域圖看到了西川,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上次他能冒險潛入西川雖萬險卻值得,起碼能直面掌握軒城的城防布控。鳳陌南此人陰險狡猾,為人狠辣,他為了第六部溟卷能隻身離開西川,必是將西川做了妥善佈置。顧璋川腦海中一一浮現他所能想到的出其不意的偷襲和險詐無比的詭計,並一一對應做著防禦和破解,直到運籌帷幄,成竹在胸,直到無懈可擊。
正在想著,營帳門簾被人撩起,一陣青草味道的涼風不經意間竄入帳內,其間芬芳絲縷,□□如笑。不經通傳自行入帳,顧璋川思緒被打斷,眉間隱有被打擾後的煩意,遂抬眸望去,正要輕斥時,眸間一亮,他噌的一下站起身來,不可思議的望向來人。
鳳晟音將顧璋川所有的表情悉數納入眼底,見他煩躁,她一挑眉:“我來的不是時候?”
“不,不,你來,沒有不是時候。”顧璋川急忙解釋道。
鳳晟音盈盈而立,淡淡掃了一眼他身前的地圖,抿了一下嘴唇,沉吟片刻後說道:“我來,是有事想問你。”
顧璋川聞言一笑:“就知道你有心結,我幾次找你都想問個清楚,怕你自個想,想偏了,可每次去,你都不見我。今兒個你問,我有問必答。”
鳳晟音淡靜而深幽的看著顧璋川,臉上緩緩浮現一份凝重和肅穆,那目光宛如風雨交加前想要肆虐的沙礫,帶著殺伐之氣,幾欲傾面襲來,看的顧璋川心頭不安。
嘴唇輕動,她沉聲吐出,一字一頓:“霧十之事,與你有沒有干係。”
此話一出,顧璋川未曾料到她會提及霧十,面色倏地一白,眼神恍惚凌亂的飄落在四處,就是不與她專注的視線對撞,而他目光中的那絲閃躲也在一瞬間被她緊緊抓住,那一刻,她已然明瞭。
鳳眉一剔,她音沉微寒:“真的是你!”
顧璋川避開她緊迫的眸光,垂眸道:“是。”
這一聲‘是’一經入耳,如雷轟擊,震耳欲聾,鳳晟音身子一晃,踉蹌幾步,退至營帳門簾處,反手緊緊攥住那黑絨金絲的帳簾,渾身瑟瑟發抖,血液如墜冰窟,封堵住心口的呼吸,酸澀滯苦,“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