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魚山乃是一座孤山,山勢雖陡峭,但孤立無援,只要我軍封住沙津的兩處路口,從後山進攻,趙軍既無援軍也無路可逃。屆時我軍可攻可守,主動權都在我們手上。”王翦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地圖,將孟遠的話細細琢磨了一會兒,才道:“你所進之策確有道理,只是魚山地勢還需我看過之後再做定論。”說罷,他策馬向西南進發。
此時的趙相如早已察覺出不妙,自己丟擲的誘餌,上鉤的不是想象中的大魚,而不過只是個小蝦米,王翦大軍幾乎還是毫髮無損。
“看來王翦果真名不虛傳吶。”趙相如看著山路上數千秦軍的屍首嘆道:“到底是我小看了他。”
“太后,秦人不上鉤,加上那些逃回去的殘兵,我軍在魚山的部署已經暴露,下一步應該怎麼辦?是繼續駐守在魚山,還是轉移至其他地方秘密駐紮?畢竟這裡只有九千弓弩手,秦軍若是以十餘萬大軍拼死猛攻,恐怕我們也撈不著好處。”龐援此刻有些戰戰兢兢,畢竟手上兵少將寡,底氣不足,再加上太后在此,真擔心秦人不顧一切猛攻魚山,到時候太后安危就成了棘手的問題。
趙相如杏眼微闔,右手緊扣腰刀,十指因為山上的寒氣而變得冰涼。片刻沉吟後她道:“王翦用兵以穩著稱,眼下天色已黑,他不敢擅闖此地。倒是我軍久滯此地頗多不利,一旦他將西南北三面包圍,我軍的退路便只剩下洛水。”
“那我們立即撤退?此時離開正是良機,夜色便可為掩護。”
都說人老珠黃,而趙相如所假扮的魏姌已是近四十的婦人,眼仁仍如少女般明亮,在黑夜中發出耀眼的光芒:“這倒不必著急,雖然一計不成,沒有傷到秦軍根本,卻也並非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你速派人去魚山東南角,我早已令樂乘率領四萬騎兵埋伏在那裡,令他繞到魚山西面,密切關注秦軍主力動向,一旦王翦派人從後山攻殺,便立即出兵堵截其後路。此外,”龐援正要接令,趙相如揮手讓他且慢行禮,繼續下令道:“趙奢帶領的五萬餘騎兵已經星夜奔襲頻陽,你派人告訴他,秦軍主力已經傾巢而出,頻陽城中防務空虛,令他務必在五日內拿下頻陽,我會盡全力拖住王翦大軍。”
之前的軍力部署皆由太后安排,每位將領只知自己所領任務而不知全盤大局,此時龐援也才得知太后的計劃。如果不是傍晚時的伏擊因為王翦的謹慎而功虧一簣,那麼整個計劃可謂完美至極:先以驕兵之計連番後撤,將雲陽軍調離頻陽,再以殘兵誘其進入包圍圈,近萬弓兵輪番射殺,只需剿滅王翦,便可使秦軍騎兵群龍無首。屆時埋伏在魚山一側的樂乘便可引兵殺出,秦人瞬間便會分崩離析。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既然王翦沒死,並且有著高出其他秦將的能力,她則需要根據狀況重新調整部署。
龐援一聽太后還有後招,不禁大喜,抱拳後興沖沖地去傳令了,趙相如卻看著這秦川的明月,暗暗捏緊了拳頭。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是殺入咸陽,屠盡城中所有權貴,尤其是罪魁禍首的穰侯與白起,還有蔡澤,復仇的火焰快要吞沒她的心智,可她知道,僅憑這點兵力,她根本打不進咸陽,想要贏得對秦戰爭的全面勝利,必須步步為營,眼前她的首要任務,便是消滅王翦。
那日在咸陽的囚籠中,她所發下的復仇誓言,必會實現,而她深信,王翦這顆“絆腳石”最終被被她碾在腳下成為碎片。
王翦領兵趕到距離後山十里處,彼時已是三更,而他也接到訊息,副將魯正毒發身亡,這讓他十分憤怒。此次出兵路上多有不順,剛一開戰自己就損兵折將。先鋒梁廣到現在也沒個訊息,派出的幾路哨騎也都沒有回來,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夜路中穿行,對於周遭的一切都看不清楚,更無從分辨其中的危險。
梁廣所帶兵馬不多,孤軍追趕敵軍殘兵至今未歸,恐怕早已是凶多吉少,而之前聽魯正帶回的殘兵所說,在魚山上埋伏的多是趙軍的弓兵,並不見騎兵。俗話說越是卓越的將領越是善於藏兵嗎,但人雖好躲,馬卻不好藏。趙軍的數萬大軍既然不在魚山,卻又在何處?王翦想破了頭。
這些日子恐怕是他從軍以來最難捱的日子,縱使他自詡熟讀兵書,飽經沙場,但是遇上一個鬼魅無常的對手,也是頭疼無比,再加上營內不斷有馬匹死去,士兵因為莫名的病因,戰鬥力不斷下降。秦國花了大價錢大力氣培養出來的一代精英,幾乎都快成了病貓。
這場仗不能再打下去了。王翦腦海中突然蹦出這樣一個意識,但是這是大逆不道的,因為這違背了王令,愧對太后對他的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