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的價值觀,但是中國的傳統教育已在他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在藝術上取得成就後,趙無極非常希望向祖國的青年傳授他的經驗,作為對故鄉的報答,對祖輩的孝道。
1983年,趙無極在巴黎著名的大皇宮展覽廳舉辦了大型個人畫展,大獲成功。隨後,同樣的畫在北京展出,參觀者卻寥寥無幾。當時,中國改革開放不久,人們對外部世界還不甚瞭解,對現代派的藝術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有的人在美術館蹓了一圈,就跑出來了,還有些人在他的畫前指指點點,猜來猜去,小聲議論:“這是什麼呀?是樹?那是沙漠嗎?看不懂。”有人乾脆說:“什麼玩意兒,簡直什麼都不像!”趙無極聽到後,感到沒有被自己的同胞接受,一陣孤獨感湧上心頭。當時他或許體驗到了賀知章回鄉時的心情:“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在自己的出生地,他像一個“外鄉人”。
1985年,趙無極回到自己的母校講課。在浙江美院,師生們仍深受傳統的和蘇聯油畫的影響。趙無極是反對照搬傳統畫法的,他主張要有自己的創作思想和創作方法。當時,學生們還未擺脫臨摹的做法,總想看看他是怎麼畫的,他卻對學生們講,這毫無益處。因此,講課的效果並不理想。
直至1997年,趙無極的畫展又一次到中國展出。開幕式在上海博物館舉行。上海有學習吸納外來文化的傳統,而且此時的中國已走向世界,與世界各國交流廣泛,人們的眼界也開闊得多了,伴隨視野的拓寬是文化包容性的增加。
用畫筆說話的人(4)
趙無極的畫展在上海、北京、廣州三大城市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參觀者絡繹不絕,好評如潮。
趙無極欣慰地笑了,他終於被自己的同胞接受了,他不再是“外鄉人”了。但是他想的更多的是:培養年輕人,教會他們既要繼承傳統,又要創新。他到各地講課,用自己的親身經歷來說明探索之艱難。他不斷強調要掙脫傳統的束縛,但又不能忘記傳統中的精華。他坦承中國書畫的傳統對自己的創作有很深的影響,中國畫的傳統中有許多好的東西值得保持、弘揚。但繼承傳統,並不意味著一成不變。趙無極追求的是“新”,不重複,不重複傳統,也不重複自己的畫。這一點和許多中國畫家的思想是相通的。齊白石曾說:“學我者興,似我者亡。”吳昌碩批評他的學生模仿他的畫,做了一首打油詩告誡他的學生們:“畫當出己意,模仿墜塵垢。即使能似之,已落古人後。”藝術領域需要創新,其他領域何嘗不是如此呢!
趙無極的家坐落在離巴黎藝術家聚居的蒙巴納斯不遠的一條小街上,臨街是一扇小門,除此而外,只有灰色的水泥牆。我們第一次去他家時,曾懷疑是不是找錯門了,怎麼藝術大師的家像個倉庫啊!
進入同樣是灰色的小門後,是一間不大的會客室,或是門廳。客人來時就充當衣帽間,大衣都放在一個小沙發上。過了門廳,是中國式的小花園,與門廳和餐廳用玻璃拉門隔開,顯得十分透亮。在空氣溼潤的小花園裡,我們以為到了蘇州的某個庭院,完全沒有身處異國的感覺。這裡種的全是中國常見的植物,除了槭樹和樺樹外,還有茶花!牆角是一片小“竹林”。院中錯落有致地堆了一些小假山,在小石桌上陳列了一些雕塑和盆景。
餐廳不大,一頭連廚房,另一頭是氣象萬千的“中國花卉展”,有香氣四溢的米蘭,有吉祥如意的橘樹,還有清純淡雅的蝴蝶蘭……
庭院裡的花都養得很好,花工就是趙無極本人。他每天都細心地觀察這些植物的生長情況,給它們澆水。從他對這些植物的呵護中,我們感到了他的思鄉情。
大師是一位勤於畫、訥於言的老人。他的許多故事,我們都是從弗朗索瓦茲口中聽到的。
“你們知道嗎,無極不喜歡到上海外灘去。我喜歡外灘,有一次我們在外灘散步,我想到附近的公園裡坐坐,他不同意。好說歹說,他才勉強答應。不料在公園長凳上坐下沒幾分鐘,他就顯得很煩躁,非要拉我離開不行。他一到那裡心情就不好。無極,你說對嗎?”
趙無極輕聲說:“那是外灘公園,我們小時候,公園門口有一塊牌子:‘華人與狗不得入內’。她不懂,我跟她說了,她才明白。”
五十多年前中國人受侮辱的情景仍深深地印刻在老人的記憶中,永遠抹不掉。正因為不願意生活在外國租界裡,趙無極的父親把家安到了離上海不遠的南通。民族自尊心在炎黃子孫的心裡是代代相傳的。
外灘曾是英租界,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