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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謝珺本來斯文儒雅的清俊面孔,驟然間變得冷硬如霜,一雙溫和的黑眸,驀地像是浮上了一層碎冰,定定看向應彩霞,一字一句問:“你是應六小姐應彩霞?”

應彩霞被他這表情和冷硬的語氣,弄得一頭霧水,怔怔點頭:“是啊!”

應買辦覺察不對勁,忙不迭小心翼翼道:“謝公子,怎麼了?是不是小女哪裡冒犯了您?我替她向您道歉。”

謝珺很快從怔忡中回神,將目光從應彩霞身上移開,又恢復慣有的溫文爾雅,對應買辦輕笑了笑道:“應買辦誤會了,我和令嬡第一次見面,怎麼會冒犯?對了……”他似是隨意問,“應買辦府上是不是還有位小姐去了美利堅?”

應買辦嘆了口氣,回道:“說起這個我就心痛,我那三女兒不滿我安排的婚事,跟個窮書生偷偷跑去了美利堅。”

謝珺若有所思點頭,道:“那應買辦您自便,我還有些事,先告辭了。”

應買辦忙道:“好的好的,您去忙!”

應彩霞看著這人頎長的背影,小聲咕噥:“爸爸,我怎麼覺得這個謝二公子有點怪怪的。”

應買辦看向女兒狐疑問:“你沒得罪過人吧?”

應彩霞撇撇嘴不以為意道:“當然沒有,我先前又不認識他。”

謝珺沉著臉走了幾步,將酒杯隨手放在路過的侍應生手中托盤上,朝不遠處的副官示意了下。

副官阿誠趕緊走上前:“二少,要走了麼?”

謝珺點頭:“你去跟公使打聲招呼,就說我們有事先告辭了。”

阿誠點頭應了聲,很快去而復返,跟著他離開晚宴。

兩人出了公館大門口,夜色下謝珺那張溫潤斯文的面孔,早不知何時變得冷若寒霜,他一邊大步朝車子走,一邊對身後的阿誠道:“馬上給我去查上海灘有哪幾個千金小姐去了美利堅?”

阿誠微微一愣,點頭:“收到。”疾步走上前開啟車子後車座門,“二少,回公館還是使署?”

謝珺淡聲道:“使署。”

剛剛回上海三天,使署要處理的事務太多,每晚光批檔案都得熬到深夜,這兩日他便宿在使署的休息室。

但是今晚的謝珺怎麼都靜不下心來,只看了幾頁檔案,就煩躁地把自來水筆扔掉,滿面疲倦地重重靠在椅背上。

腦子很亂,不知不覺就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少時在謝家不被重視,備受冷眼,後來在新軍中爬上將領之位,曾經對他冷眼的人個個又掉頭諂媚,教他嚐盡人生冷暖,見慣世態炎涼。

前年這個時候,他剛剛在軍中嶄露頭角,被派來平息長江流域的叛亂。事情結束後,他路過蘇州,獨自去了一趟寒山寺。

他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個煙雨天,從寒山寺出來,發覺不知何時丟了錢夾。其實也並非什麼大事,但心情難免煩躁。

就在他站在廊簷下,看著細雨有些發愁時,一個撐著傘的少女來到他跟前,詢問他是不是遇到了困難。當他說自己丟了錢時,那少女毫不猶疑拿出兩個大洋給了他,還把手中的油紙傘也一併贈他,自己跑去跟丫鬟共撐一把傘。

兩人不過說了幾句,少女的身影很快沒入了煙雨朦朧中。但是離開前,對著自己回頭的那嫣然一笑,卻烙在他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中。

他活了這些年,有人為他錦上添花,雪中送炭卻是第一次。

只可惜匆匆一瞥,他還未來得及問她的名字,人就已經消失。等他回過神來,如果不是手中的大洋和油紙傘,他還以為是自己在這煙雨江南中,做了場瑰麗的夢。

沒想到的是,就在那煙雨朦朧中的少女身影,漸漸在自己心裡變得模糊時,會偶然在上海的碼頭重逢。

其實不過匆匆幾面,要說多非伊不可自是誇張了些。只是他不願意再放走人生中好不容易遇到的一點驚喜和意外。

“我叫彩霞,應彩霞。”

“二公子,其實我上次……”

“我不是應……”

“沒什麼,二公子去忙吧,有機會再聊。”

謝珺用手捂住眼睛,其實真相已經浮出水面,只是他不願意相信,會有這麼荒謬的巧合。

也許是太累了,在這種混亂的思緒中,謝珺終於是迷迷糊糊睡去。

再睜眼,天空已經大亮。

“二少,你醒了?”阿誠從外面進來,“你昨晚要我查的事,我已經讓人去問,中午應該就能知道結果了。”

謝珺淡聲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