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輕敲,一雙招子在陸酒冷身上轉了轉,“我接到的訊息,春風得意進寶樓和尋歡山莊相約在此見面。我還以為尋歡山莊派出的是楚左使,春風得意進寶樓自然是蘇少主親至。莫非。。。蘇少主竟然不知道楚左使所來為何,這可就真是奇怪了。”
陸酒冷心下明白,自己上了這人的套子。在此人面前,他本已極為小心,肖無憂先問了他蘇慕華來揚州何事,他便也有了這一問,不想這人卻在故意試探。
他神色不變道,“若如肖亭主所言,尋歡山莊正逢突變,我懷疑楚左使所來另有圖謀。”
肖無憂微一沉吟,“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二人正說話間,見街中一陣喧譁,數騎穿了衙役服飾的人自街心打馬而過。
肖無憂訝異道,“看樣子是揚州衙門的人,不知發生了何事?”
端了茶點的小二正從旁經過,笑答道,“小的妻舅在衙門裡做事,聽聞是牢中走失了京陵押來的四名匪賊,衙門的人正在追查。”
肖無憂問道,“可知什麼匪賊?”
那小二道,“好像江湖中還有些名頭,叫什麼長江一窩蜂,聽說這四人專門在渡口處打劫過往商船,劫財劫色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女子。也該這四人倒黴,一月前劫了兵部某位大人的小公子,見人家長得俊俏,也不管是個男子。。。結果小公子死得那叫個慘,聽驗屍的衙役說下半身就沒有一塊地方是好的了。兵部那位震怒之下將應天府參上龍庭,這才抓了那四人。本想從揚州水路押解上京,誰知道竟然讓他們給跑了。”
小二是個話癆,見樓中眾人都在聽他講,興致更濃,接著道,“可能躲到哪處山上去了吧,其實咱們這揚州城哪有什麼山啊,蜀崗,觀音山,金山。。。都是一些小土丘。不是有這麼句話麼,青山也厭揚州俗,多少峰巒不過江。城裡金家老爺的家眷剛好去平山堂還願,正住在山中,急得臉色都青了。老天保佑別讓這四人又害了什麼人才好。”
陸酒冷握著杯子的手一僵,蘇慕華正為他封了穴道關在蜀崗的那所屋子中。雖然他的功夫不弱,但要衝破他所下的禁制,只怕也要費上一番手腳。
陸酒冷將“管他去死”四個字放在心上略一徘徊,眼前揮之不去是少年微挑的鳳眼,目光決絕而兇狠,像極漂亮的小獸。耳畔是少年的怒喝,“我,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
“蘇少主似乎有心思?”
陸酒冷拿起放在桌上的刀,“肖亭主,我另有要事要辦,就此別過,他日江湖再見。”他與肖無憂拱手作別,下了樓,騎上馬,向西北而去。他已經決定以蘇慕華的身份去見楚相思,至於在那之前,不妨礙他做點多餘的事。
馬踏著一地落葉,月華照在楓林間如落了一場清霜。
樹林中的小屋在月下輪廓有些模糊,小屋的門半掩著,門前有凌亂的足跡,陸酒冷心沉了下去。
他一掌推開門,青白的冷月撒了進來,屋內並無人。
陸酒冷細看門口的足跡,果然見到離去的足跡比進來的多了一雙,看來是蘇慕華自己跟著這些人走的。想來他已經能動彈,只是下在身上的武功禁制不知恢復得如何?他看了看足跡的方向,將馬留在了林間,展開輕功追了下去。
蜀崗並不高,陸酒冷不一會就到了平山堂,他悄無聲息地隱入堂中,掀開窗子一看,差點沒背過氣去。
堂中正坐了五人,正圍著桌子坐在燈下,蘇慕華坐在正中,身上披了件青色的外袍。他手中舉了個杯子,“這平山堂有風流宛在之名,昔日歐陽修在此留有一闋《朝中措》。”
蘇慕華就著那牆上的題詞唸了下去,
“ 平山闌檻倚晴空,山色有無中。
手種堂前垂柳,別來幾度春風?
文章太守,揮毫萬字,一飲千鍾。
行樂直須年少,尊前看取衰翁。”
他讀完這闕詞,又接著道,“今日我與四位哥哥相識,於此學先人一飲千鍾,也算不辜負這平山堂的春風秋月。小弟最為年少,便先飲為敬。”
他舉杯仰盡,笑容悠閒地宛如在曲水流觴處與友人共飲。
陸酒冷見那座中其他四人,蘇慕華左手那人穿了一身黑衣,陰沉著一雙眼睛,手臂比旁人粗大,顯然練得是外家功夫。他的旁邊一人膀大腰圓,一身橫肉。右手那人卻瘦得跟麻桿一樣,手中搖著一把羽毛扇。對面那人雙手攏在袖中,形容猥瑣,明明面容蒼老,身形卻彷彿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陸酒冷數數人頭,想來就是長江一窩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