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早年信了洋教,但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把它放在心上了,我已經看透了,其實人這一輩子就是一個字——累。窮人累,累的是沒有錢,沒有權,吃了上頓沒下頓,隨時都有餓死的危險;富人也累,累的是互相攀比,累的是爾虞我詐。所以我說,人只要活著,就要想辦法享受,當富人雖然也累,但總比窮人強上一萬倍吧?
我剛才的那番做作,你是親眼看見的,那叫什麼?那叫‘就地起價,著地還錢’!我憑什麼為他朱家江山賣命?他朱家給了我什麼好東西?越是在這種時候,你就越是要抬高自己的身價!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過了這個村,可就再也沒有這個店了!”
鄭芝龍看了看鄭森那仍舊迷茫的眼神,嘆了口氣,道:“這些道理你以後會慢慢明白的。想當初,我出海時也是滿懷抱負,但在吃了幾次虧後,我學乖了,什麼義兄弟、拜把子,都是他媽的騙人的!當你威脅到他的利益的時候,或者你的利益被他看中的時候,他就會毫不留情的把你幹掉!才不會想到你對他的好!
你還太年輕,太容易受騙,而且你的性子急噪,需要慢慢的磨練。說了這麼多,我就是要你知道,人心險惡,千萬不可意氣用事,像我們這種身居高位的人,一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甚至會禍及親族,所以一定要謹慎,一定要有耐性。
你是和親衛使一起長大的,我訓練他們用了多少年?整整十年啊!這十年中,有多少人在盡情享樂?但他們卻忘記了,他們忘記了一片茶葉是不能永遠泡在茶杯裡的,總有一天茶葉是要被倒掉的。而我卻不同,當然我也在享受,但我沒有忘記危險,雖然我知道,我這片老茶葉也會被倒掉,但我未雨綢繆,我培養了你這個小茶葉,為了保護你這個小茶葉我還不惜工本,為你培養了一群忠心耿耿的部下!”
看著鄭森那不以為然的表情,鄭芝龍道:“怎麼?你不樂意聽?哈哈!別忘了,你永遠是我的兒子,永遠是哪個在平戶海邊拉著我的手,在海灘上揀貝殼的小茶葉!當年你的錢老師不就是因為你的這個小名,才給你起了個大號‘大木’嗎?”
鄭森道:“父親,茶涼了,我去給您換一杯。”
鄭芝龍道:“不用了,我這個老茶葉連被倒掉都不怕,我還怕什麼呢?”他仰起頭,將茶一口喝光,望著鄭森道:“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突然這麼羅嗦嗎?因為我看了那封信後,心中忽然騰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我覺得那威毅侯林清華似乎是個很奇怪的人,他行事不遵禮法,而且極工心計。別的不說,光是他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就擊敗劉澤清,就讓我大吃一驚,劉澤清再怎麼不濟,也不會連一天也撐不下去呀!可他卻做到了,而且就此收編劉澤清餘部數萬人,實力又增強了。他不僅會打仗,而且於收買人心很有一套,就拿今天的事來說吧,他許諾給我的條件很豐厚,足以讓任何人動心,但卻不用他本人出一兩銀子,全是慷他人之慨。
他當初為什麼帶兵南下?我才不會相信他的什麼清君側的鬼話呢!說到底,他就是一個擁兵自重的藩鎮、軍閥!現在他拉我下水,只是為了他控制朝廷而打算,你千萬別相信他重振朝綱的話,他與那潞王一樣,只不過他更有耐心而已。
他這樣一個人,讓我想起了三國時候的曹操,不過,我覺得他似乎比曹操還厲害,他在南京辦的那《號角》我也看過,其中的一些想法簡直是匪夷所思。
自從清軍南下以後,我見各軍將領擁兵自重,不聽號令,我覺得似乎亂世已到,似乎我也可以趁亂進取天下,所以我擴充士卒,廣建水師。但自從我得知林清華的所做所為後,我又沒信心了,畢竟我已經老了,不可能與他那樣的年輕人相爭了。於是我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但很快我就發現你根本就不可能是那林清華的對手,你輕信、急噪,而且那些聖人之書已經使你的腦子糊塗了,你根本就沒有爭天下的野心,至少現在還沒有。
所以我改變了主意,我不再奢望爭天下,我只滿足於當一個富家翁,只要鄭氏家族能世代享受富貴,我就心滿意足了。不過我還是擔心,我擔心那些得到天下的人不會放過你們,所以我現在要積聚財富與力量,使你們能有自保的能力,實在不行,你們也可以率船隊和整個家族逃到海外去。”
鄭森道:“父親未免太小看孩兒了!孩兒自小修習劍道,師從花房老師,是武聖宮本武藏所創‘二刀流’的嫡系傳人,而且孩兒對兵法一道也很有心得。那林清華不過是江湖草莽出身,他在坊間的傳聞可不怎麼樣。孩兒怎會勝不了他?”
鄭芝龍道:“武功再高又怎麼樣?能擋得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