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淡淡的卻專注地看著玻璃裡的男生。
“你說你沒錢買車票,怎麼不跟家裡要?”
喬清江沒想到陸言鋒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他怔了下,深黑的瞳孔猛的被白熾燈一照,映出些不明不白的情緒。
“……算了,說給你聽也沒什麼關係。”他沉默一會,嘆口氣,答道,“我爸媽很早以前去世了,我舅把我拉扯大的。我舅他做編輯,你也知道,做這行賺不了大錢,他一路供我讀書就很辛苦。”
“這麼多年來,因為帶著我這個拖油瓶也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更別說和他一起照顧一個侄子。”男生的表情很平靜,垂下視線盯著地板上的格子,只是下意識地用右手繞著行李袋的帶子。
“我知道我給我舅帶來的負擔,所以上大學之後也沒想繼續麻煩他。”他笑笑,語氣很輕,“現在學費是我跟他借的,等工作之後才有能力還他。生活費和他說好了,我在外面做家教打工應付得來,所以這回也就沒想讓他知道。”
陸言鋒保持沉默。他無法想像這麼多年來喬清江和他舅舅所經歷過的困難和挫折,那些艱辛的日子並不是簡單幾句話就能概括出來。眼前的這個男生,他有潔癖,脾氣躁,衝動,有時候說話做事不走腦,還死要面子,偏偏要裝出一副知書達理的斯文形象。毛躁又容易惹麻煩的人。可是,他同時也勤儉,持家,守時,重諾。經常罵罵咧咧地口頭上嫌煩,卻沒有哪一次是真的撒手不幹。男生無論何時何地,始終站姿挺拔,腰挺得筆直,讓人看不出生活曾經在他身上壓下了多重的擔子。陸言鋒還知道,雖然喬清江從來不說,但他對新聞專業有一種近乎衝動的熱忱,一條不能被觸犯的底線,和一份可笑的、天真的、卻異常珍貴的信仰。
陸言鋒望著喬清江,眼神微暗。眼前的這個男生,他一直在努力地生活,輕鬆地笑,拼盡全力地追求他的理想。
男生倒沒想那麼多,也沒想到陸言鋒會想那麼多。他聳聳肩,似乎想甩掉方才那略略沉重的氛圍。隨後有點咬牙切齒地補充道:“……而且現在也有人在照顧我舅,我不回去大概也沒關係。”
陸言鋒挑眉,這……是在不滿自己的舅舅被人搶走了?他安撫性地拍拍喬清江的頭,男生的髮質柔軟蓬鬆,摸起來十分順手。
到站沒走多遠,便到達陸言鋒住的小區。
喬清江剛踏進門口,立刻被一隻巨大的白色毛團撲個滿懷。站起來近一人高的薩摩耶笑眯眯地咧著嘴,趴在他身上直搖尾巴,還想湊上去舔幾口以示歡迎。喬清江看著沾滿白毛的衣服,感覺自己進這屋子不過三秒鐘就已經發黴了……他艱難地把這過於熱情的大狗隔離在一臂距離外,黑著臉問陸言鋒:“……你為什麼沒告訴我你家還有這玩意?”
陸言鋒找了雙拖鞋出來,又接過男生的揹包和筆記本,隨手放在沙發上,問道:“你怕狗?”邊蹲下身招呼大狗,“棉被,過來。”
那團笨重的大白毛戀戀不捨地瞅了他好幾眼,才轉身一腦袋扎進主人懷裡,只留個白白胖胖的屁股在外面晃。
……棉被……喬清江嘴角有點抽動:“……我不怕狗,只是……”怕髒。
陸言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摸摸棉被不停扭動的腦瓜子,應道:“它才洗過澡,肯定比你的舍友乾淨。”
……但是老三他們不掉毛而它掉啊!喬清江很想說滾你大爺這是一回事麼,可當他看到棉被那水亮的天真無知的眼神,頓時覺得像在欺負小孩,只能默默敗下陣來:“我睡哪間房?先說好,它不能進去。”頓了頓,又問道,“你家不會有蟑螂吧?”
“沒,全給棉被扒拉出來吃掉了。”陸言鋒拍了拍棉被的頭,純良的薩摩耶咧著嘴邀功似的搖尾巴。
喬清江盯著那隻笑得人畜無害的大白狗,心裡一陣噁心,轉身就想走。
陸言鋒笑了:“唬你的,真沒蟑螂老鼠。過來吧,帶你去房間。”
陸言鋒把自己的臥室讓給喬清江,他則睡他父母的房間。喬清江打量了下,看起來倒也乾淨整潔,桌面上沒落灰,顯然平時有人收拾著。靠窗立著一個帶玻璃門的原木書櫃,比他還高,佔據了整整一面牆。裡面的書一看就知道是隨便亂放,沒有分門別類。傳媒的新聞的法律的歷史的社會學的,五花八門混在一起,竟然還有一本黑色封面畫著一張殘破臉孔的恐怖故事,喬清江默默挪開視線,考慮要不要把那本書塞進衣櫃,眼不見為淨。
陸言鋒抱著一床被單被套走進來時,喬清江正抓著那本書,打算真的要藏進櫃子裡。陸言鋒掃了眼他手裡的書,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