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這一句送掉了他的性命。其實他也沒說什麼,不過說出了允禎們諸人明知卻沒說出口的事實而已。跪在老四腳邊,他口呼“萬歲”。
因為蒙著黑色面紗,老四當時的表情允禎看不見。但他接下來的話很快把他的情緒暴露。他問方苞這人是誰。
支吾了一陣,方苞正在為難(在猶豫說出年祿真實身份還是繼續導演這出戏之間徘徊),從沒見過聖顏的男人解除了他的困擾。顯然有些激動過頭的年祿,脫離了控制,竟自顧地把這場戲給編了下去。
“啟稟萬歲,小的姓魯,名念。是黑鷹幫一個小卒,平日裡盡在幫中打雜,做些雜役的活兒。因為不甘心允禎黑鷹幫被這姓年的惡賊三番兩次的欺凌,因此這次偷偷隨著本幫的老大楊石磊來找年羹堯算賬,非常不幸,楊石磊被年羹堯殺死了,而我卻因為僥倖,身藏在床板下的機關內,在這惡賊自以為獲取全勝的時刻,對他偷襲成功,並乘機結果了他——”
聽著他逐漸平靜下來的聲音,辨析著這番流暢得沒有絲毫引人懷疑之處的介紹,十四深深地注視了方苞一眼,暗中對這位前朝重臣深沉的心機感到恐懼。幸虧他老了,也幸虧他允禎不是皇帝。
說到這裡,年祿轉悠著眼珠,似乎想張望什麼人,然而,這種欲、望終於被忍住。論做戲,他真的沒得說。老四很快讓他又說下去。
“是,萬歲。對於江湖道義,這姓年的完全把我們背棄!小的恨透了這年羹堯,因此發誓,要把當初小的在幫派內聽說過他的事情全部抖落出來。恰巧很快,朝廷的人馬趕到這裡。就在小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刻,門被撞開!小的注意到方苞大人,巴爾烈大人趕到了這裡。這兩位大人對小的和顏悅色,並允諾小的如揭發出年羹堯昔日的惡行,則幫忙小的在萬歲爺面前,理清允禎們黑鷹幫也只是被年羹堯利用的實情。就這樣,在兩位大人如春天般溫暖的關懷下,在對年羹堯忿恨的心思下,我吐露出了這位……十四爺與年羹堯過從親密的事情,孰知剛說完,萬歲爺你們就趕到了這裡。”
一番言語聽起來無懈可擊。十四被老四瞪了一眼,看了看對面小蝶蒼白的臉,心裡又氣又急。然而,主導事件發展的指揮棒始終不控制在他的手裡。
老四立即提出了疑問。所問的問題令允禎拍案叫絕。
“依據你方才的一番描述,你一直跟隨你們幫派的幫主,在幫派內做粗活,很少接觸外界,而且身為一個低等雜役。那麼問題是,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能在剛殺了你們幫派大仇人的緊張又驚慌的情緒下,一眼就認出朕的這兩位愛卿的身份?”
年祿遭遇到當頭棒喝。嘴裡兀自強辯,說是他是聽見其他跟隨來計程車兵這麼稱呼兩位大人的,但這樣勉強的解釋顯然與他方才的說詞相矛盾。
常喜從外邊叫人搬來一張椅子。老四遂在屋內這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他玩弄著手指,咂著嘴,緩緩吐出叫年祿又要跳腳的話。
他問方苞與巴爾烈,依據《大清律例》,欺君之罪該如何論處?
如果允禎不是老四的對頭,此刻,真該為他絕佳的問題喝彩。一語雙關的句子,經由他那副似怒非怒,似喜非喜的臉孔表達,當真配合得天衣無縫。兩位方才還欲置允禎於死地的大人嚇得雙雙跌落在門檻上,花白頭髮的那個磕掉了一顆門牙,胖的那個摔腫了下巴。討饒乞憐的聲音不絕於耳的從兩人同樣說話模糊卻不肯沉默的嘴巴里溢位。那一刻,注視著老四,允禎分明覺得有些嫉妒。高高在上的滋味,的確是分外美妙。
老四沒說話,只是授意常喜,領著兩位愛卿退下。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的年祿嚇破了膽,趴在地上,腦門貼地,半天都不敢抬起。
可笑的是,他以為他還能活命。
“萬歲,”他磕頭磕了一會兒,抬起上半身,望著老四露出忿忿不平的表情,“小的是被人利用的……小的是無辜的……無辜的……萬歲……皇上……求求您……看在……看在小的親手殺死這個讓您最可恨的男人的份上……寬恕了小的吧……”
聽到這裡,允禎再也忍受不住。一聲冷笑溢位嘴角。老四惡狠狠地又盯了允禎一眼,接著聲音變得無比恐怖。
“說,你究竟是誰,如何會知道朕特別憎恨年羹堯?”
年祿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誤,然而,世上卻沒有後悔藥賣。病急亂投醫的小丑接著犯錯,他跪著撲向一直被老四身旁那位黑衣人守護住的小蝶,眼淚鼻涕一把的年祿,似乎想拽住小蝶的裙襬,卻是被得到眼色的黑衣人抬腿踢開。
隔著黑衣人,年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