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完全不同,完全不同……”謝小云是病死(在田文鏡看來是病死),紅杏卻不是!田文鏡簡直想大聲喊了。積壓在胸口一年來的包袱忽然得到了釋放,
雙目盯著臉色蒼白的小風,他專注地開口:“殘忍的方式,紅杏死於一種殘忍的方式……”眼皮抖動著,他忽然住了口。鮮血,碎片,汙跡。所有的事物串聯成一副叫他不忍回憶的畫面,一副令人作嘔的景象。
那日似乎和尋常一樣,只是早上起來時眼皮就跳。吃著她為他準備的清粥蘿蔔乾,聽紅杏說了預備出門買些布匹給他做冬衣的話,他也沒在意地聽著,穿好鞋,眼睛留戀地停在昨夜溫存在懷裡的細長背影好一會兒,轉過來,掉頭走了。沒有道別,就急急往雍親王府去辦差了。他住的地方離那很遠,是個偏僻的舊宅。單憑腳力,是要費一會兒功夫的。更何況,時候已經不早了。
那一整天,他眼皮都在跳著。等到了晚上,果然,出事了。借了匹瘦馬,忙不迭地奔回家,就看到了那麼一副慘不忍睹的景象。呆呆佇立數秒,忽然發現一絲、不、掛的女人淺淺的呼吸聲,上前蹲□一把摟住,淚掉了下來。誰幹的?他野獸般地低嚎,視線儘量不往她脖子以下的身體看。但紅一塊紫一塊的痕跡早就刻進了他的視線。
沒有力氣說話的她,搖了搖頭,失去紅潤的指甲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一個包袱,他走過去,揀了過來,開啟,裡邊裝的兩匹暗紋棉布,想到早上她出門時說的話,忍住的淚水又潰堤而洩,一發不可收拾。握著女人慢慢冰涼的手,喪失掉世上他僅剩的唯一親人。
胤禛也派人特地來安慰過他,幫忙料理紅杏的後事。雖然義憤,但沒有任何證據。地處偏僻的住所,附近人煙稀少。別說兇手的樣子,就是一根頭髮也沒見過。同樣激動難安的四爺也只得將此事不了了之。正蟄伏著不想引人注目的他找了人,投了衙門,以暴病而亡了結了此事。從此,紅杏這個名字就再沒有在四爺府裡提到過。成了諸多禁忌當中的最不起眼的一個。
除了偷偷為此事紅過眼的李衛,別的人幾乎都沒什麼表情。如果來自福晉那拉氏的五兩銀子和鈕鈷祿氏的二兩銀子做算一種安慰的話。七兩銀子能和一條人命相比麼?晚上,上了床,酸秀才大吼一聲,抱著七兩銀子哭了一夜。第二天醒來,表情就變得和府裡的人一樣了,只是比以前多了一個朋友。一個曾經和他一樣為紅杏動過情的朋友。沒事,李衛就陪著他,時常出來走走。生怕他想不開,尋了短見一樣。
後來,他整理紅杏的遺物,在那包袱裡找到一張貨契字據,是事發那天買布用的。上面模糊的字跡還可以依稀辨認出,寫的是段家綢緞莊,看了看,揉成一團,沒放在心上。
原先預備借酒澆愁好好傷心一場的他,卻很快遇到了生命中第二個女人。謝小風闖進了他的世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粉碎了他的傷心,打破了他的孤獨和哀愁。以毫不做作的天真舉止和說話一點點攻下他的堡壘。
她叫他作先生,跟從他識字,讀詩,寫字,默詞。從捏筆都不會的懵懂小女孩成了如今出口儼然稍有文風的才女,她的每一點細小的變化都被他看在了眼裡,記在了心底。於是,好比蠶繭抽絲,原先紮在心頭的那些哀愁就這麼被時間的流水,被她每一個偷笑,每一次蹙眉,每一次抿嘴,每一次戲耍給沖刷乾淨,充盈駐進他空虛的心房。
想到這兒,田文鏡已經無法再思考下去了。紅杏已經過去了,謝小風來了。異常柔軟屬於少女的身軀羞怯地從背後摟住了他。即使再純真的少女也不會把這種行為理解為安慰的方式。老天!她當真知道她在做什麼嗎?酸秀才已經無法再思考了,悶哼一聲,轉過來,緊緊摟住她,沒有再說話。
閃動睫毛,帶著好奇的體驗,謝小風成功卸下少女的身份。躺在沉睡的男人身邊,睜開眼,她輕輕地坐起身穿好衣服。點燃豆大的燭光,找出剪刀,揪出方才肇事的那一縷秀髮,一刀剪了下去。
燈影抖動,燃燒,又熄滅。直到遠處公雞啼鳴了第五遍,田文鏡才從床上坐起身,睜開眼,看看周圍,什麼也沒有。瞥到桌邊,心頭一震,猛地跳下床,盯著桌上那縷用絲帶繫好的秀髮,抓在手心,久久愣神,陷入長久的沉默中。這時,天完全地亮了。
☆、CHAP63 債
京城的夜深了。夜露的寒冷不均勻地降臨人間,更多地灑向那些屋簷陳舊,門窗殘破的房子;而對奢華氣派的高大的樓堂會所卻駐足觀望,望而生畏。好像一個十足的勢利眼。
萬花樓的夜顯然是溫暖的。裝了地龍的熱氣鐵皮管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