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胤禛的嘴角。站在遠處的常喜注視著胤禛的笑容,不由愣住。打從法華寺事件之後,這是皇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當夜,在甘露寺,又是回疆進貢來的美女侍寢。站在殿外的常喜,這時耳畔又傳來熟悉又瘋狂的低吼。裡邊的男人呼喚聽不懂漢語的回族女子做“小蝶”。咀嚼著這個名字,常喜渾覺不是滋味,心裡像揣著一個包袱似的,胸口憋悶。後來,他找到閒梳院裡的曹老太監,偷偷把這事說了,聽完,曹老太監給了他一個少說多做的忠告。
“宮裡的事,處處需要避諱。曾經避諱宜妃、避諱十四,現在,又換成了年妃娘娘和她的兄長,唉……常喜,雖然你跟在皇帝身邊,但是有句話我還是不得不提醒你——”
常喜盯著曹老太監問是什麼話。
“伴君如伴虎”的忠告才被吐露出。聽完,小太監笑嘻嘻地朝老太監拱手作了個揖,站起身便要告辭,卻是在出門時被背後的聲音喊住——“你以為你上一次跌傷腿腳,是一次偶然?”
聞言,常喜渾身一顫,回過頭,看著曹老太監愣住。
第二天一大早,上朝之前,常喜便比平常起得更早。天上還亮著星星的時候就站到了胤禛的屋外等候呼喚。重新對胤禛有了一番認識的他從此對這位君王真正起了畏懼之心。因此,當他在金鑾殿上在胤禛的示意下,接過黃布綢緞的聖旨,握在掌心的時候,戰戰兢兢,惶恐不安仍然是他不能剋制住的情緒。
害怕,他太害怕眼前這隻老虎了。要不是一手在後背猛掐住大腿,鐵定他會把聖旨給唸錯。
讀著讀著,常喜察覺到了手中這道聖旨的不對勁。怎麼……怎麼聖旨上說西北大將軍死了?還是被什麼他從沒聽說過的一個江湖的幫派,叫黑鷹幫的人給割下了腦袋?怎麼會這樣?上一次在上書房,他明明聽見十三爺與皇上的對話,他們不是這麼說的。究竟怎麼回事,年羹堯到底是失蹤,還是真的死了?皺起眉,常喜讀完聖旨,向同樣臉色驚愕的滿朝文武緊閉起嘴。
接著,便是冗長的國事議奏。不同往常的是,少了愛唱反調的允禩、允禟與允誐。萬歲爺的朝廷清淨了許多。對某項計策的議定不再需要費周折。往往是在胤禛眼色的授意下,一兩個殿下的大臣站出來,便能把討論的議題確定。
“腿傷數日,連朝廷的格局也變得不一樣了呢!”常喜望著殿下一個個戴著頂戴花翎的腦袋,注視著他們卑躬屈膝的身影,得出如此的感嘆。
等散了朝,奉茶進養心殿的常喜,聽到如下這段對話。很快驅散掉早朝宣讀那份聖旨時奇怪的心情。
“方苞,你現在能給朕解釋一下製造年羹堯之死訊息的動機了吧……總不至於是想讓江湖中這個叫黑鷹幫的幫派來插手尋找年羹堯這麼簡單吧……”
“皇上明鑑……藉由黑鷹幫找人,這只是其中末流的一個目的……不管怎麼說,對於皇上而言,年羹堯的棘手之處不在於他與黑鷹幫勾結的糾葛,而在於……在於……”說到這裡,方苞突然望了眼面前五官冷峻如山石的胤禛,望著他那雙注視著自己的黑眼睛,湧到嘴邊的話不由停住。
“往下說……”那邊發出低沉的命令。
“年羹堯真正令萬歲爺忌憚的其實是此刻仍緊握在他手中的西北軍權……權力離不開人……就好比依附宿主的才能生存的寄生蟲……沒有人,權力只能是一紙空文!因此……只要年羹堯的死訊傳出……皇上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收繳回佔據我大清一半軍力的西北軍權!”
說到這裡的白髮老書生仍然沒擺脫中古知識分子千百年來甘為政治多餘脂肪的悲哀角色。他朝他的宿主投來眉飛色舞又企盼得到一聲誇耀一個點頭的目光。
然而,胤禛叫他失望。身穿龍袍的男人只是默默注視著他,沒做出任何表情地、一動不動地原樣坐在位子裡,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老人喉嚨一干,愣了愣,才接著道,
“收回軍權是主要目的,此外,另一個意圖則平息近來對此事朝廷內外議論紛紛的躁動的人心。有道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更何況,年羹堯又豈是一塊石頭可以比擬的……”
喟嘆一聲,一個奇怪的想法忽然在方苞心中升起,從年羹堯在朝廷當中舉足輕重的地位他聯想到死去的外孫方不染,自打這個可憐的孩子沒了雙親,隨了自己的姓,與濯蓮與他這個老頭一道生活以來,他對不染付出了多少心血,寄託了多少希望呵!然而,即使不染沒死還活著的話,恐怕論影響,論在朝的地位,也比不過這個害死他的兇手吧。一個恪守規矩唯內心準則信仰而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