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轉睛。兩人熾熱的視線相遇,對視得太過專心,以致於外面提高的聲音被他們忽視——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兩人嚇了一跳。
瞬間恢復進各自說定好的角色裡。這種瞬間的行為方式的轉換就好比演員在鏡頭前聽完導演說“開始”後的反應一般,只不過,小蝶與年羹堯合演的是一幕並非為了收視率的戲劇。
屬於夜晚的獨特的空氣降臨。那種完全區別於乾燥白天、朦朧黃昏的氣息從門縫、窗角鑽進屋子,送來一陣沾滿著新鮮露水、混合了泥土與野草籽的、叫人頭腦發脹的氣味。屋外熠熠閃耀的火把將屋內視線照亮。胤禛冷著臉出現在小蝶面前,注意到她緊抓住年羹堯胸膛羽箭的動作,他大吃一驚,問小蝶想幹什麼。
離開導演說教的演員只好自由發揮。小蝶哆嗦了□體,慘白著臉告訴胤禛,說她想幫助年羹堯拔出這支羽箭。
轉動著眼珠,胤禛的嘴唇動了幾下,接著緊緊抿成一條線,用小蝶無法辨認得出的陰沉的表情問她,是不是確定非要這樣“拯救”她的情郎。
小蝶不說話,握住羽箭的手更加握緊。往外拔,並開始用力。
噙著嘴角隱隱若現的笑容,胤禛杵在一旁,雙手環胸,一動不動地默默注視著。隨著小蝶咬緊牙關逐漸努力的動作,隨著榻上男人臉色的逐漸蒼白,他嘴角揚起的線條也逐漸明顯。胤禛心裡樂開了花,還有什麼比欣賞到這一幕更叫人心花怒放的呢?這個被他痛恨、嫉妒得要死的男人就要被愛他愛得發狂的女人親手送了性命,能親眼見證這個時刻,真是件叫人期待又興奮的事情……
劇本的動作被小蝶一絲不苟地執行。本來,劇本寫得很好,編劇也很出色。情節設計得更是合理。然而,有一些細枝末節卻有欠考慮。年小蝶微弱的力氣被忽視。死死鑽進玉鐲、皮肉雙重靶心裡的飽含著敵人忿恨的奪命羽箭又豈能是她一個弱智女流就能輕易拔出的呢?因此,此時此刻,就不單單是拔箭者流汗的問題。年羹堯的腦門也沁滿了一粒粒細密的珍珠。就在他為計劃中這個遺漏的細節叫苦不疊的時刻,他的幸運之神再次降臨。小太監捧著一支燃盡的清香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神情激動的多鐸。在剛剛過去的一炷香的時間內,接受煎熬的不僅僅是他們這對情人。
“怎麼樣,反賊們的訊息探明瞭麼?皇后與公主有訊息了?”胤禛看也沒看多鐸,話雖然問的是他,可眼睛仍然注視著對軟榻上男人吃力拔箭的女人。
感覺到胤禛這時的說話腔調的軟化,多鐸立即跪倒,伏地叩首,躬身給出回答。
“啟稟皇上,罪臣已經探明,皇后與公主是被一個叫李甲的內應給抓住,這個李甲身手了得,詭計多端,更是使的一手好箭法,剛剛……剛剛額駙中的這箭……(他說這句話時抬頭往軟榻的方向瞥了一眼,立即被小蝶的動作嚇到,因此後邊的話便突然停住)——”
胤禛猛地一聲咳嗽,一記瞪眼,便叫多鐸立時清醒。他不敢再瞧小蝶,更不敢繼續心頭之於皇上為何容許年妃如此對待兄長的催命式的施救方式的疑慮。與其替別人瞎操心,不如先考慮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藉由多鐸思考問題的這種方式,小人與君子的最大區別的結論便可以被推出;小人凡事以利益為先,而君子講究的卻是義與理。
為了腦袋考慮,多鐸趕緊把話補充完整。“年羹堯……年羹堯胸膛上這支箭便是這個叫李甲的內應射中的!據說他出神入化的箭法已不僅僅侷限於百步穿楊的地步!”
“你如何得知?”凡事愛懷疑的胤禛打斷多鐸,疑問道。
“回皇上的話,罪臣是從剛剛俘獲的反賊的嘴中得知的,訊息確實可靠。”
點點頭,胤禛讓他接著說。多鐸跪在原地,膝蓋緊貼著地面冰涼的磚塊,被凍得生疼,不安地剛挪動了下左腿的膝蓋,忽然,軟榻那邊的小蝶猛地朝後摔倒,竟是在他眼前跌落在地。親眼看到皇帝的一個后妃在面前摔個大老跤,這種事要是換在平常,保準叫他躲在一邊偷笑不已。然而,此時的多鐸卻一點笑不出;胤禛眼裡射出的兩道要吃人的視線鎖定住他,他要是笑出來,倒真是奇怪。
這時,胤禛臉色一板,搶在他前面開口,喝問道,“這麼說,皇后與公主的下落也已得知了?”
多鐸臉色發白,閃動的目光黯淡下去,垂下眼皮,他不敢再看胤禛,只敢盯著在地面不停轉動的黃色的長袍的一角回話。
“罪臣……罪臣……是與巴爾烈分作兩路……查尋訊息……罪臣得知的一切都已稟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