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聖命難違時,我又見長樂公主笑向皇帝請求道:“父皇,女兒也想向雲世子討教騎射之術,請父皇允許女兒與三弟、雲世子一起狩獵。”
長樂公主傾心雲崢似乎是世人皆知的事,在場的妃嬪朝臣聽見公主說這話,面上都無絲毫驚詫之意。皇帝面色也不驚詫,只是露出一點遲疑、一點為難。
似因雲崢是娶過妻的身份,且綠雲罩頂的、外面名聲著實不大好聽,皇帝雖知女兒鐘意雲崢,但出於愛女之心,不太贊成女兒嫁這樣的駙馬,不希望女兒和雲崢走得太近。
見皇帝遲疑著不答允,長樂公主急了,徑上前牽拉著皇帝的衣袖,左一聲右一聲地央求道:“父皇……哎呀父皇……”
皇帝已被長樂公主拉扯得暈暈乎乎時,秦皇后又在一旁溫婉笑道:“長樂素來玩心重,身邊人勸不住她,打獵騎馬這樣的事,若有不慎或會受傷,如有云世子在旁看護著長樂,臣妾也能安心些。
皇帝本就經不住長樂公主嬌纏,又聽秦皇后話說得有理,就點頭允了女兒的央求,“好好好,就隨你,快放手吧,父皇頭都要暈了。”
我瞧著上首那家子其樂融融的景象,想蕭繹自幼被他父皇冷待,從未與沈皇后和皇帝有過眼前這般和樂的相處情景,不由擔心蕭繹此刻會否覺得刺目刺心。
然轉看向蕭繹時,見他眉眼間神色淡淡的,沒有絲毫傷感與自憐,似乎儘管皇帝是他生父、秦皇后是他繼母、長樂公主是他異母皇姐,但都是與他不相干的人。
也許是哀莫大於心死吧,至親至疏,我幼時在虞家的處境與蕭繹十分相似,也早就體會過被至親薄待甚至苛待的感受,早就對虞家心死,早把我那還活著世上的爹,當成個死人了。蕭繹現下心境或許與我相同。
只是我那死人爹和後媽再怎麼不堪,也不至於非要弄死我,蕭繹的親爹和後媽可就不一定了。
秦皇后令蕭繹和雲崢一起狩獵,理由講得冠冕堂皇,然必沒安好心。秦皇后有句話說得對,打獵騎馬之事,若有不慎或會受傷。雲崢若在行獵中對蕭繹下黑手,可弄成是意外的假象,推說是蕭繹自己不小心。
皇帝明顯對雲崢做駙馬這事有疑慮,而秦皇后則願給雲崢機會。雲崢若想做駙馬,必須要有秦皇后的支援。而想要得到秦皇后全力支援,自然要做件討秦皇后歡心的事。
雲崢若在行獵中令蕭繹“意外”受傷甚至身亡,無異於是在秦皇后那裡立了大功一件。且這事不僅可鋪平雲崢的駙馬之路,也可順帶著為雲崢他自己報了綠帽之仇,可說是一舉兩得。
蕭繹一死,尚公主、做駙馬、成為秦黨核心人物的雲崢,碾我這並無家世背景的晉王妃,就跟碾螞蟻一樣。
想來雲崢在前夜春醪亭的失敗後,也想明白了其中關節。要殺我與蕭繹,先殺我再殺蕭繹比較麻煩,可能在殺我之後他就自身難保了,無法再殺死蕭繹。但若換個順序,先殺蕭繹再來殺我,那就奸|夫淫|婦就一個都別想活了。
我越想越覺雲崢在來華林苑前,有可能已和秦皇后暗中串通好陰謀,想秦皇后此刻安排長樂公主同行,或就是為了讓長樂公主做目擊證人。
到時雲崢動手、蕭繹出事,愛慕雲崢的長樂公主自然會為雲崢開脫,而皇帝又十分疼愛長樂公主,會選擇偏聽長樂公主的話,認定蕭繹會出“意外”是他自己不小心。
既然已知前方可能會有陷阱,要不就別再往前走吧,讓蕭繹現場裝病,說他這會兒身體忽然不適,需要原地歇息,不能和雲世子一起狩獵?
可今日文武朝臣都在,如謝沉等清流重臣,可都能看到蕭繹的表現呢。
本來在雲崢的事上,蕭繹就十分理虧,若這時有“盡棄前嫌、以和為貴”的機會,蕭繹還找理由退縮,不表現出有擔當的樣子,如謝沉等朝臣會否認為這位舊日儲君,寡德懦弱,已然無可救藥?
進退兩難,我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想著交由蕭繹自己決定,輕聲對他道:“我擔心,待會兒行獵時,雲崢會暗地裡對你不利……”
蕭繹卻不似我這般擔憂,溫和笑意中一派朗月風清,“不必擔心,我相信雲世子不是那樣的人,他縱對我有仇怨,應也只會光明正大與我較量,不會暗地裡使那卑鄙手段的。”
蕭繹如此說,我也只能隨他。但我不能似他那般相信雲崢,哪怕雲崢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對蕭繹不利,我也不能忽視那萬分之一。
鼓樂聲後,行獵正式開始。御駕先行,而後齊王、越王等率眾馳向圍場,我、蕭繹、雲崢、長樂公主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