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鬼繼續拖著張河山,若說他之前只是存了要侮辱這窮學生取樂的心,那麼現在就是動了殺心,真要把張河山溺死在尿桶。
拾京愣了愣,又跳到琴娘身邊來,琴娘驚奇,以為他明智的選擇放手不管了,結果卻見他拿起自己的琴,抽了弦,手指繞著琴絃,完全不給她反應的時間,風一樣跑進了船艙,勒住了小個子脖子,小個子鬆手護脖子,拾京輕輕一拽,他就跌倒在地,這次成了拾京拖他。
張河山擦了眼淚,打著顫連忙爬開,父女倆縮在牆角,劫後大哭。
此事難善了,江鬼們紛紛上前抽刀就砍。
巫族被外界人稱巫蠻,意思是說他們又可笑又狂慢,血裡流淌的就是一股蠻勁,天生不怕血,同伴之間幹架就如同野獸,見血是常有的事,更別提對待敢亮刀砍他們的敵人。
琴絃在拾京手上如無形的刃,直截了當就朝江鬼們的喉嚨處割。
也是到用琴絃時,拾京才想起,自己的手指還沒好。
拾京掰斷自己手指逃脫枷鎖後,青雲營的醫師給他做了簡單的處理,沒幾天拾京就嫌限制他手上的動作,自行拆了繃帶樹枝,南柳跟他說過,傷筋動骨一百天,讓他好好養,他撇撇嘴角依然我行我素,主要他手閒不住,扎著繃帶木夾影響他其他手指活動。
剛把繃帶夾板拆了時,做什麼事時總會忘了拇指受傷,無意碰到時還會疼,後來習慣了也就不疼了,只是拇指一直豎著,無法彎曲。拇指使不上力,琴絃的殺傷力就大打折扣,無法一擊斷頭,拾京很不滿意,可在旁人眼裡,脖頸噴血也可怕的很。
這下是真沒人把拾京當小相公看,哪家小相公會眼都不眨的殺人?
停靠在旁邊的鬼船知道事情有變,立刻降旗,船上的江鬼們一個個亮了刀,準備屠船護他們在這行的名聲。
鬼船上的老大扔了一枚水雷,作為屠船前的示威。
琴娘臉色驟變,這下拾京慘了,可能會被當作罪人,背上整條船的命債。
水雷過後,琴娘搶先喊道:“閣下是江州漕幫還是洪洲漕幫?”
那船老大見她氣度不凡,思索片刻,吐出兩個字:“江州。”
琴娘一拱手,揚聲道:“失敬,可是敏湘舵下的兄弟?我是連海州的延半江,與你們江州漕幫的敏船主是心腹之交。”
船老大瞳孔微張,疑道:“延半江?”
琴娘身後的船客倒吸一口冷氣。
“可有證明?”
琴娘笑道:“哦?這十三州,除了我,可還有誰敢說自己叫延半江?”
這話倒是不假。
延半江是前朝舊黨,多年來在東南三州活動,帶領東南三州漕幫多次劫朝廷鹽運船,建元八年東南江戰後,延半江全身而退,名聲大噪,也成了朝廷懸賞緝拿的頭號重犯。
她的項上人頭價值千金。
沉默片刻,那船老大道:“既然是半江俠士,我們這行的規矩你肯定也清楚,命債命償。我損多少弟兄,你那船上就要補上多少。”
琴娘笑道:“好說好說,不過這船我既然坐了,這上面的人,我自然是都要保的,不如這樣,我也好久沒開張了,今日船主高抬貴手,開業前圖個吉利……”
她話未說完,轉了視線,看到由北而來的船和它掛的旗幟,臉色又是一變。
拾京半身噴濺上的鮮血,拖著那幾個江鬼從船艙出來,把他們並排放在甲板上,身邊一個敢上前的船客都沒有。
他過來還琴絃,擦了臉上的血點,見琴娘和對面船上的人都扭頭看著北邊的船,問道:“阿孃在這裡做什麼?”
船主和琴娘都顧不上他了,他們一個個凝眸望著那個打北邊逼近的船,那艘船碩大堅固,船身載八門大炮,船頭站著揹著火銃的兵將,龍旗高高飄揚。
士兵喊話:“水道查檢!通行諸船速速停靠!”
琴娘懊悔不已。
這是朝廷的巡檢船,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她把自己的江湖諢號公之於眾後,它來了……
它若早來一刻,江鬼也不敢放肆劫船殺人,她也能矇混過去。偏偏……
琴娘看了拾京一眼,一句話未說,果斷跳江,入水如化龍,不久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拾京還未回過神,又見對面江鬼撲通撲通像餃子下鍋,不一會兒走的乾乾淨淨,只剩一艘船。
巡檢船上將士揮令旗如斬,一旗沉下,船身中伸出一門大炮,炮擊江面,炸出許多江鬼,漂浮在江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