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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那麗人微微一怔,眼望鏡中,悠悠說道:“你竟能知我心意!”

張繼昭苦笑道:“這朝天髻的髮式,本就是因你而來。如今天下女子爭相效仿,卻哪有人能及得上你半分?”

那麗人對他如此口氣絲毫不以為怪,嘴角露出一絲悽然的笑容,道:“他殺了你的父親,我卻讓你撫養他的骨肉成人;我矢志為他復仇,在這宋宮裡偷生等待時機,你又殘了自己的身子,日夜護在我的身邊;如今機會來臨,我連踏上覆仇之途時也要按他生前喜歡看我的模樣打扮,你……我欠下你的,只怕永世也難還清!”說話間兩滴清淚滑落,卻被張繼昭伸掌接住,說道:“這世上的人不都是你欠我、我欠旁人麼?只要是我願意的,便不用你還。何況不止他覺得你梳朝天髻好看,我也喜歡極了你梳這髮式的模樣,就像是……玄女臨凡。”

這番話猶如情人間的私語,但說話的二人卻都一臉哀傷的表情。那麗人美目如醉,痴痴盯著鏡中的自己,自言自語道:“若我能活到明年清明,就滿了四十六歲,你比我恰好小六歲,卻也該上四十了,哎,這時日真個如飛而逝啊!”

張繼昭望著鏡子裡對映的麗人,說道:“你還與當初一樣的美麗,絲毫也未改變。只是你的頭髮,比原先又長了好些。”

那麗人抿嘴一笑,神態間忽顯幾分少女般的羞怯,對著鏡子左右顧盼片刻,這才將一頭秀髮盤束完畢。接著將腮紅眼影淡掃一番,愈加顯得美貌奪目,令人誓難相信她已是位快要四十六歲的婦人。她站起身來,正色道:“去給哥哥上三炷香,求他保佑今夜一切順利。”說完當先往內室走去。

張繼昭心中微微觸動,卻沒了以往每次聽見她稱呼那個“他”為哥哥時的心酸與難過。他跟在那麗人身後來到內室,只見當中掛著一幅冠袍錦帶的男子畫像,那麗人燃了三炷紅香,對那畫中人拜首道:“妾身苟安至今,一心只為替哥哥報仇雪恨。今日時機已至,求哥哥在天之靈保佑,助我行事順利,殺掉趙匡胤。”話音至此,忽聽外間一聲鑼響,二人俱是一驚,接著聽見內監高唱道:“皇上宣花蕊夫人飲酒賞雪。”

那麗人微驚過後,神情旋即恢復如常,對張繼昭道:“你去趙匡胤寢宮背後等我。”說完飄然出門,隨著內監去了。

張繼昭盯著畫中男子怔怔出神,喃喃說道:“孟昶啊孟昶,你究竟有何魔力,竟讓蕊兒對你如此情深意重?我張繼昭自問文武雙全,*倜儻,又對蕊兒痴心一片,竟得不到她一絲柔情,你……你……”,那畫中人一雙朗目蘊含笑意,似乎正在看著他嘲笑不已。他心知自己還是放不下一腔情愛,才會生出這般幻覺,當下長嘆一聲,轉身便走,臨出門又回頭對那畫像說道:“若有來世,我定然不會再教你搶了蕊兒。”

一路上人影寥然,大雪越下越急,天地間充滿了詭秘之色。他卻絲毫不覺雪急風大,只顧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回想往事。

他從小便被送往青城山下學習劍術,頭次見到那麗人的時候,年紀就與孟承歡現下一般大小,那麗人名叫費蕊兒,當時正值二八年華,卻已是蜀中遠近聞名的美女。那時他還不知什麼叫做男女之情,只是喜歡跟在費蕊兒身後。費蕊兒也很是喜歡他的聰慧乖巧,逢人便稱他為親弟弟。可惜好景不長,他到青城山下的第二年,費蕊兒便被後蜀皇帝孟昶召入宮中作了妃子。

當他再見到費蕊兒的時候,已經長成一名挺拔瀟灑的男子漢。費蕊兒的美麗卻不僅絲毫未損,反而更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但她的身份已是後蜀皇帝的慧妃,名花已有主。可是他對她的情根早已深種,只要費蕊兒肯點頭,哪怕是要他反出後蜀王朝也在所不惜。可惜費蕊兒始終只將他當作弟弟看待,對後蜀皇帝孟昶真是全情一心。

張繼昭以往每次思及此處,總要在心裡暗罵孟昶,一方面怨恨他佔有了費蕊兒的心,另一方面卻又恨他作為一國之君,竟然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子。今日大變在際,忽然有了一些與以往不同的心思,暗道:“孟昶如此懦弱,竟能贏得蕊兒對他痴心不改,這又是為何?”太平盛世的後蜀王朝被宋軍攻破時的點滴重現心間,想起孟昶在國破時不欲塗炭蜀中百姓,坦然出成都跪降的場面;被擄往東京城途中萬千百姓哭道相送的場面;在東京皇宮大殿外跪等宋太祖趙匡胤聖旨宣罪之時,望向費蕊兒那絕望不安卻又柔情似水的目光……“哎………”張繼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思緒又轉到了孟昶被趙匡胤下毒那夜的情形。

那是孟昶來到東京城中第七日夜裡,忽被宋太祖趙匡胤宣入宮中陪酒飲宴,回來後便臥床不起。那天的費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