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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邊租界上有人造房子,要來墊地基,叫他們挑去,非但不化挑費,多少還可以賣幾個錢呢。”撫臺道:“南京此刻沒有開河的工程。咱們既然辦到這個工程,也不在乎賣土那點小費,叫人家聽著笑話。還是照兄弟的辦法罷。”道府二人,無可奈何,只得傳知工程委員去辦。

那工程委員聽說用麻袋裝土,樂得從中撈點好處,便打發人去辦,登時把鎮江府城廂內外各麻包店的麻包、席包買個一空。僱了無限若干人,在那裡一包一包的盛起來。又用了麻線縫針,一律的縫了口。從徒陽河邊一直運送到江邊,上了招商躉船。這東西雖然不要完稅,卻是出口貨物,照例要報關的,又要忙著報關。等上水船到了,便往船上送。船上人問知是爛泥,便不肯放在艙裡,只叫放在艙面上,把一個艙面,堆積如山的堆起來。到了南京,又要在下關運到城裡,鬧的南京城廂內外的人,都引為笑話,說新撫臺一到鎮江,便颳了多少地皮,卻往南京來送。如此裝運了三四回,還運不到十分之一。

恰好一回土包上齊了船之後,船便開行,卻遇了一陣狂風暴雨,那艙面的土包,一齊溼透了,慢慢的溶化起來。加之船上搭客,看見船上堆了那許多麻包,不知是些甚麼東西,挖破了看,看見是土,還以為土裡藏著甚麼呢,又要挖進去看,那窟窿便越挖越大;又有些是縫口時候,沒有縫好的,遇了這一陣狂風大雨,便溶化得一齊卸了下來,鬧得滿艙面都是泥漿。船主恨極了,叫了買辦來罵。買辦告訴他這是蘇州撫臺叫運往南京去的,外國人最是勢利,聽說是撫臺的東西,他就不敢多說了。一面叫人洗。那裡禁得黃豆般大的雨點,四面八方打過來,如何洗得乾淨,只好由他。等趕到南京時,天色還沒大亮。輪船剛靠了躉船,便有一班挑夫、車伕,與及客棧裡接客的,一齊擁上船來。有個喊的是“挑子要罷”,有個喊的是“車子要罷”,有兩個是“大觀樓啊”、“名利棧啊”,不道一律的聲猶未了,或是仰跌的,或是撲跌的。更有一班挑夫,手裡拿著扁擔扛棒,打在別人身上的;及至爬起來,立腳未定,又是一跌;那站得穩,不至於跌的,被旁邊的人一碰,也跌下去了。登時大亂起來。不上一會功夫,帶得滿艙裡面都是泥漿。

恰好這一回有一位松江提督,附了船來,要到南京見制臺的。船到時,便換了行裝衣帽,預備登岸。這裡南京自然也有一班營弁接他的差,無奈到了船上,一個個都跌得頭暈眼花,到官艙裡稟見時,沒有一個不是泥蛋似的。那提督大人便起身上岸。不料出了官艙,一腳踏到外面,仰面就是一個跟斗,把他一半跌在裡面,一半跌在外面。嚇得一眾家人,連忙趕來攙扶。誰知一個站腳不穩,恰恰一跌,爬在提督身上,趕忙爬起來時,已被提督大罵不止。一面起來重新到艙裡去開衣箱換衣服,一根花翎幸而未曾跌斷。更衣既畢,方才出來。這回卻是戰戰兢兢的,低下頭一步一步的捱著走,不敢擺他那昂藏氣概了。那一班在艙外站班的,見他老人家出來,軍營裡的規矩,總是請一個安。誰知這一請安,又跌下了四五個人。那提督也不暇理會,慢慢的一步一步捱到躉船上,又從躉船上捱到碼頭上。這一回幸未隕越,方才上轎而去。

再說船上那些爛泥包兒,一個個多已癟了,用手提一提,便擠出無限泥漿,碼頭上小工都不肯搬。鬧了一會,船上買辦急了,通知了岸上巡防局,派了局勇到船上來彈壓,眾小工無奈,只得連拖帶拽的,起到躉船上。好好的一座躉船,又變成一隻泥船了。躉船上人急了,只得又叫人拖到岸上去。偏偏連日大雨不止,鬧得招商局碼頭,泥深沒踝。只這一下子,便鬧到怨聲載道,以後招商船也不肯裝運了,方才罷休。

且說惠撫臺在鎮江耽擱了兩天,遊過金山、焦山、北固山等名勝,便坐了官船,用小火輪拖帶,向蘇州進發。一面頒出紅諭,定期接印。蘇州那邊,合城文武,自然一體恭迎。在八旗會館備了行轅。撫臺接見過僚屬之後,次日便去拜前任撫臺,無非說幾句寒暄套話。到了接印那天,新撫臺傳諭,因為前任官眷未曾出署,就在行轅接印。舊撫臺便委了中軍,齎了撫臺印信及旗牌、令箭等,排齊了職事,送至八旗會館。

新撫臺接印、謝恩、受賀等煩文,不必細表。

且說舊撫臺葉伯芬交過印之後,便到新撫臺惠錫五處辭行。坐談了一會,伯芬興辭。錫五道:“兄弟有一句臨別贈言的話,不知閣下可肯聽受?”伯芬當他是甚麼好話,連忙應道:“當得領教。”錫五道:“閣下到了新疆那邊,正好多參兩個藩司!”伯芬聽了,不覺目定口呆,漲紅了臉,回答不上來,只好搭訕著走了。到了動身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