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自古以來大興就是以農耕為本,而韃子卻是祖祖輩輩都於關外的草原上馳騁。如今大興北伐軍出關應戰,幾乎是以己之短擊彼之長。加上兩方世仇,韃子還是上一場戰爭的落敗方,此番交手,對方的求勝心遠比北伐軍更為迫切,而北伐軍中則也不乏像市井間那樣因之前的勝利而麻痺大意者,因此,多種因素疊加後,才導致了這麼一場幾乎不能算是勝利的勝利。
花姐和雷寅雙聽到這個戰報時,她們一家正和其他出徵軍的女眷們一起,聚在定文侯府裡。
因著國有戰事,如今京城各家早停了往日的那種應酬酒宴。雷寅雙和花姐她們之所以都聚在蘇家,則是因為長寧長公主是她們這些女眷們當中,唯一一個有本事比外面早一步弄到兵部戰報的。
所以,她們也是除了朝中諸臣外,很少的一些知道這場初戰的勝利來之不易的人。
回家的路上,聽著巡街衙役們敲鑼打鼓地向百姓們宣傳著首戰告捷的喜訊,雷寅雙看看花姐。她正抱著小石頭,一臉的神思恍惚。小石頭則乖乖地靠在花姐的懷裡,帶著種似懂非懂的警覺——這孩子雖然才三歲,那性情卻是既不像雷爹又不像花姐,倒隱約有著些李健和江葦青的影子。
想到江葦青,雷寅雙的心跳沉了沉,卻是用力一握拳,對花姐道:“娘你放心,爹肯定不會有事的,有小兔在呢。小兔只是看著不中用罷了,其實他肚子裡的鬼主意可多了。不是說韃子光有一身蠻力嗎?對付他們肯定沒問題的。”
花姐從思緒中抬起頭,看看雷寅雙,忽地就笑開了,道:“你是不信你爹呢?還是隻信江葦青?”
雷寅雙一聽就紅了臉,訥訥道:“不、不是不信爹,不是……多個人多份力嘛……”
看著花姐那帶著戲謔的眼,雷寅雙的臉更紅了,卻是忽地一揚下巴,死豬不怕開水燙地道:“反正小兔也不差的!”
花姐又看了看她,微嘆著氣道:“你真想好了?他家裡一團亂,你應付得來?”——她也算是看明白了,這“女大不中留”,加上雷爹對上雷寅雙可從來不曾有過一回勝算的,只怕這女兒是嫁定了。
雷寅雙也明白花姐和她爹的顧忌,用力點著頭道:“以前小兔只一個人在那府裡,便是那樣他也沒吃過什麼大虧。如今加上一個我,我相信我倆能對付他們的。”
“怎麼對付?”花姐皺眉道,“那可是長輩,搞不好一個‘孝’字就能壓死你們兩個小輩了。”
雷寅雙張了張嘴。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去對付。不過,她一向堅信,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於是她又是一握拳,“不管怎麼說,我跟小兔兩個聯手,總好過他一個人單打獨鬥。”
她這戰意滿滿的模樣,不禁叫花姐又嘆了口氣。雷爹他們出征前,江葦青曾找雷爹深談了一次。具體說了什麼花姐不太清楚,但她還是看出來了,自那以後雷爹看江葦青的眼神便有些不太一樣了,至少開始有點像丈人考察女婿的眼神了。
嫁女兒是將來的事,眼前最要緊的,卻是千里之外的戰事。曾經也是一員女將的花姐忍不住失落地嘆了口氣,扭頭看著車窗外初冬的街景道了句:“不知道這場戰事什麼時候能結束。”
雷寅雙一向是個樂觀到有些盲目的,不過朝中有些人似乎比她還要盲目樂觀。許多人都認為,這場戰役最多到年底就能結束。甚至當太后聽說江葦青也要隨軍出征,抓過天啟帝一陣哭鬧時,江葦青和天啟帝也都曾拿“不定年前就能回來”的話騙過老太后。而這首戰的慘勝,卻是及時地給那些盲目樂觀著的人們敲響了警鐘。
大興承平不過才十幾年,便是朝廷那裡對百姓一向是“報喜不報憂”,百姓自有自己的訊息渠道。漸漸的,隨著春節臨近,市井間再沒人肯相信“這場戰事年前就能結束”的預言了。也虧得除了頭一場戰役勝得有些艱難外,之後的幾場戰役打得都甚是漂亮,甚至其中一場戰役只以傷亡不足百人的代價殲滅了近千的韃子,這才穩住了人心。
如今大興再次對陣上韃子,可再不是十幾年前那種萬事吃緊的狀況了。承平十幾年的大興養精蓄銳不說,曾深受韃子奴役的百姓們也沒一個肯再回到那種戰亂年代裡去,所以便是朝廷不曾怎麼宣傳號召,年關時,從各勳貴人家起,一個個竟是主動為軍隊捐款捐物,籌集冬衣冬被等等。如花姐她們這些軍屬們,更是親自動手,為前線將士縫製衣物鞋襪。
冬至前的一天,因前些日子小石頭不小心受涼生了病,花姐便留在家裡陪他,單由雷寅雙帶著她家籌集趕製的冬衣棉鞋等物送去定文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