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菸,清晨的陽光在他身上灑下淡淡的光輝。
汽車在鄉間公路上賓士著,從車窗外灌入的晨風吹得人神清氣爽。這是一個多雲天氣,陽光遠沒有昨日那麼灼人,肖海卻戴上了一副茶色的太陽鏡。李明正發現肖海是個很注重形象的人,衣飾相當得體,時髦而不失簡潔,初見面時厚重墨鏡、及肩紅髮倒是他最糟糕的形象了。
昨夜的尷尬還殘留在兩人之間,這一天他們幾乎沒做什麼交談,肖海默默開著車,李明正望著沿途的風景暗暗思索著下一步的對策,然而不為什麼今天他的思緒格外的散亂,注視著遠處淡藍的山脊常常便會魂遊天外。
車子一路向北行去,正午以後開始深入山區腹地,道路兩邊的農田逐漸為深深的溪澗、陡峭的山體所替代,肖海果然是要找個僻靜的地方躲避風頭嗎?
傍晚時分隨著幾陣突如其來的涼風,天邊很快堆積起了濃重的雨雲,草叢中到處是低飛的蜻蜓,空氣裡瀰漫著暴雨前所獨有的土腥氣,前後望去寂寂的山路上只有他們這一輛車子行駛著。
肖海摘下太陽鏡忽然地一笑:“我喜歡在山裡開車,尤其是在這種暴風雨的天氣。”說著重重踏下油門。
“喜歡刺激?”對於暴雨天在盤山路上飆車的行為,李明正更想稱之為找死。
“也許吧,”肖海望著前方:“不過我喜歡的是這種氣氛,整座山裡看不見一個人,用飛一樣的速度在暴風雨的中心劈開一條道路,雨打著車頂、路在車輪下顛簸,世界變成一個小小的車廂。”
“孤獨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李明正插嘴。
肖海一怔。
“你很寂寞,又找不到可以讓你敞開心扉的人,所以只好把自己藏進一個孤獨的所在,再用刺激驅趕無盡的寂寞。”望著反光鏡中肖海的眼睛李明正淡淡地下了結論。
“你以為你很瞭解我?”肖海挑起眉來,嘴角勾起一個譏誚的笑容。
“就事論事而已。”
“聽起來太像無聊的心理遊戲。”
“就當是無聊的遊戲好了,”李明正微笑:“這跟心理學無關,只是我的臆測。”
“那我也來臆測一下,”肖海的手指悠然地敲著方向盤:“你是怎樣的一種人呢?”他思索了一會兒:“因為害怕暴雨,你會去造一棟連門窗都沒有的城堡,包上厚厚的毯子在裡面躲上一輩子,還自以為相當的智慧,儘管為了所謂的安全你連陽光都沒有見過。”
反光鏡中李明正的視線與肖海琥珀色的眸子相遇,一道銀白的閃電“刷”地劃過天際,照入兩人眼底。
天空彷彿是一條吸滿汙水的厚重棉絮,隨時都可以絞出水來,暴雨馬上就要降臨了。盤山路邊不時出現事故警示標誌,肖海放慢了車速。
“路上有人!”李明正驚呼,與此同時肖海踏下了剎車板。
前方的人影向他們的車跑來,原來是一個氣喘吁吁的老者。老人急切拍打著車窗,肖海皺了下眉頭還是搖下了窗玻璃。
“我孫子病了,能搭我們去縣醫院嗎?”
老人轉過身來,他揹著的小男孩臉孔通紅、嘴唇乾裂,看樣子正發著高燒。
縣城是在南邊,也就是說與肖海的目的地恰好方向相反,一來一回的行程恐怕得花上個大半天。李明正看得出孩子的情況確實危急,然而老人無疑攔錯了人。逃亡的每一分鐘都危機四伏,肖海不可能為他們耗費寶貴的時間。
老人乾瘦的手指緊緊把住窗玻璃:“我實在找不到人幫忙,一路就看到你們這一輛車子。行行好吧,孩子燒得很厲害。我就一個孫子啊。”說著他顫抖著手指從口袋裡摸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車錢我有。”
李明正望著老人心裡不覺一酸,隨身帶著74萬的肖海如何會把這點錢放在眼中?
肖海推開老人捏著錢的手:“讓開。”
老人不甘心地退後,乾澀的眼中隱隱有淚花閃現。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落在呆呆佇立的老人身上。
李明正心有不忍移開目光,卻聽身旁“嘭”的一聲響,他回頭一看,肖海推開車門下了車,拉開後門對老人說:“坐進去啊,我又沒說不搭你們。你不讓開我怎麼開車門?”
雨刷不停地擺動著,眼前的世界一陣清晰、一陣模糊,來時的山路在雨也變得陌生起來。李明正望著肖海肩頭被雨淋溼的那片水漬,陷入了沉思。
7.
在孩子那叫人揪心的咳嗽聲中,顛簸了一路的車子終於停在了縣醫院的大門口,此時已是深夜,風雨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