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莫如微微點頭,卸下釵環,“這是闔府的喜事,晚上待祖父、父親、二叔回來,春風堂還有家宴。”
張嬤嬤問,“過幾日是否家裡還要宴賓客?”
“這樣的大喜事,自然要的。”謝莫如興致缺缺,她不是不喜熱鬧,但這種刻意的熱鬧卻是不喜的。張嬤嬤卻極是喜歡,她老人家再嘆一聲,道,“可惜現在知道的晚了,現做兩套新衣裙都來不及,不然我早叫巧兒趕製出來了。”
謝莫如道,“不是前兒才送來的新春衫麼?挑件新的來穿就是。”
張嬤嬤給謝莫如一下下梳理著長髮,道,“姑娘大了,得心裡有個算計才行。嬤嬤是不中用的,姑娘的好處,只嬤嬤看到是沒用的,得讓大家都知道才行。”
春日陽光自淺透明色的紗窗透入,灑了謝莫如一頭一臉,妝鏡中映出張嬤嬤額間清晰的皺紋與眼中的擔憂,謝莫如向後握住張嬤嬤的手,儘管心下並不一定認同張嬤嬤的話,依舊道,“我知道。”
張嬤嬤笑,“那就好,趕明兒我叫巧兒把太太那日新賞的料子也裁了,姑娘喜歡什麼花樣子,到時記繡娘繡了,姑娘好穿。”謝家總不會虧待了家中女孩子的吃穿,謝莫如是嫡女,哪怕她的母親不出杜鵑院,闔家也沒人去剋扣謝莫如,杜鵑院的東西,自來只多不少。寧姨娘面兒上也是十成十的賢惠,但,寧姨娘自有親女,且,謝莫如謝莫憂年紀只差兩個月。謝莫如除了有個嫡女的名頭,並不比謝莫憂受謝家人重視。寧姨娘便是再賢惠,張嬤嬤也不信她是聖人,張嬤嬤拿謝莫如當自己的骨肉,眼瞅著謝莫如漸漸長大,張嬤嬤便不由的操心。
“嬤嬤,莫急。”真的不必急的,謝太太為何將一季八套新衫增到每月六套新衫呢?總不是平白無故加的。何愁沒有拋頭露臉的機會,謝家這樣用心的培養女孩兒,金尊玉貴的張羅著,這樣大的投入,不是為了讓女孩子泯然眾人矣。
何必這般急,急了,便怯了,便叫人看出你的心事了。
何況,謝莫如是真的不急。
急什麼,她今年不過十歲。
換了最舒適的衣裙,頭髮隨意紮在腦後,不必那些金釵玉環,只用一根普通的髮帶紮起來,這是謝莫如最輕鬆的打扮。
春光明媚,謝莫如照例去園子裡轉圈兒。母親方氏正在園子裡修剪那株杜鵑樹,想是用過午飯了,謝莫如依舊招來母親身邊的丫環杜鵑問,“母親中午用了些什麼?”
杜鵑恭謹回道,“大奶奶中午用了一碗香菇雞絲粥,兩樣小菜,並兩個蔥油小花捲。大姑娘著人送的涼拌筍,大奶奶用的多些。”
謝莫如點點頭,道,“晚上我再令人送過來。”說完,繼續轉圈兒。
謝莫如轉了幾圈,便回屋午睡去了,張嬤嬤猶自絮叨,“中午太陽大,大姑娘走走便罷,莫走的太久,雖曬不黑,也是剛吃了飯,嗆了風不好。”要說謝莫如最讓張嬤嬤自豪的就是她一身好面板了,她像母親方氏,譬如方氏一年四季,只要不是風吹雨打出不了門,必然要日日伺候這棵杜鵑樹的。就這樣風吹日曬,哪怕蒼老了些,卻依舊白晰。謝莫如像母親,曬的狠了無非是脫層皮,更白。不似謝莫憂,太陽略大些便不出門的。張嬤嬤常因此自豪。
謝莫如笑,“我無事,嬤嬤也去歇一歇吧。”
張嬤嬤服侍她躺下了,方輕手輕腳的下去。
謝莫如午睡之後起床去庭院中看了會兒書,又練了一會兒字,直待天光微暗,方命人收了筆墨。寧姨娘身邊的丫環春兒請她去松柏院說話,謝莫如方收拾收拾準備過去。
張嬤嬤早找好了衣裳,重服侍謝莫如換了,再梳好髮髻,簪好珠花,帶著大丫環靜薇與小丫環紫藤過去。
其時,家裡人都全了,謝尚書與謝松父子自衙門歸家,謝柏也從莊子上回來了,寧姨娘避出,謝莫憂帶著三個弟弟謝芝謝蘭謝玉依次坐在謝太太手邊那一排交座中,難得如此濟濟一堂。
謝莫如一進來,謝莫憂立刻帶著三個弟弟起身,謝莫如先給長輩見禮,謝莫憂再帶著弟弟們給長姐謝莫如見禮,並讓出謝太太手邊第一個座位,謝莫如過去坐了。
謝松坐在父親謝尚書手邊第一位,父母兩個正好面對面,謝松不過三旬,相貌上佳,唇上留了短鬚,顯出幾分老成威嚴來,他沉了臉問謝莫如,“如何來的這般遲?”
謝莫如淡然道,“春兒奉命過去叫我時,我即刻梳洗過來,約摸一刻鐘的時間。自杜鵑院過來,約摸半刻鐘。”
謝莫如用資料說話,謝松當即無言,且險給噎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