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卻怕周瑜。一則孫家跟劉表不同,是正經跟曹軍見過仗的,即便最近幾個月各安本境,還算太平,敵對態勢可一直沒變。二則劉表是宗室加名士,關起門來無所不為,在朝官面前還多少要講點兒規矩——比方那日趙岐一掉車,他就立碼撤了九旒龍旂——孫策卻是個混不吝的熊孩子。上有所好,則下必從焉,劉表尊重傳統權威,則黃祖、黃忠就不怎麼敢跟是勳奓毛,孫策一心打破傳統,獨立自強,他麾下週瑜等人也未必就會給是勳好臉色瞧。
所以是勳一聽說周瑜的船隊來了,心裡多少有點兒慌亂,心說我這才離開荊州多遠啊,你怎麼就能探查到我的動向,竟然從柴桑調船過來呢?你打算幹嘛,要擒我,要殺我?趕緊下令加快登陸北岸的速度,而且部曲一上了岸,立刻要列陣待敵——雖然不知道周瑜帶來多少兵,但好歹這兒是廬江地界,我只要預先做好了防備,打不過總跑得過吧。
而且是勳帶著甘氏先上岸了,至於那些門客,暫時管不了你們。等到腳踏了實地,他心裡才略微寧定一些,轉過頭去再望江上。就見那些大船逐漸駛近,隨即放下一葉小舟來,逆水奮槳,倏忽來至岸邊。小舟上有人以手籠在嘴邊,高聲喚道:“是侍中可在舟內?我主乃討逆將軍麾下護軍,求見侍中。”
孫策如今的名號是討逆將軍,襲父爵為烏程縣侯。周瑜被他任命為“中護軍”。然而“中”這個字眼兒不是可以隨便用的。乃指朝廷中樞也。所以對外宣稱,只能把這個字給嚥了,獨稱“護軍”。
是勳叫一個大嗓門的部曲高呼答覆:“侍中已登岸矣,請即至岸相見。”
小舟劃回去了,時候不大,又再返回,徐徐近岸。這會兒功夫,是家門客、部曲也都已經上了岸啦。郭淮約束部眾,左右排開,列圓陣相迎。是勳揹著雙手,在部曲的拱衛下翩然而立,遠望過去,就見小舟靠岸,下來三個人——後兩個都是八尺大漢,應為護衛,前一個卻輕裘緩帶,是士人裝扮……
啊呀。這便是周公瑾了麼?
是勳注目打量周瑜,只見他跟自己年齡相仿。都是二十出頭。窄面瘦頷,膚色如同冠玉;挑眉細眼,目光仿若朗星;唇吻略薄,顯其心之多詐;鼻樑甚直,見其志之宏遠;髭細而翹,傲氣凌人;須垂而齊,誠以報主。是勳這幾年也自信心逐漸提升,就覺得以自己的年紀、功績,以及在士林中的名望,形之於外,風度絕對為一時之翹楚啊,可是見了周瑜,就未免有點兒自慚形穢。
周瑜的相貌遠勝是勳,那不必說了,光說他的風儀,竟然不輸荀彧、遠過楊修,況且還比荀、楊更多一分英武之氣,不是整天枯坐書齋的主兒。是勳覺得自己彷彿是鄒忌,終於得見城北徐公——“熟視之,自以為不如;窺鏡而自視,又弗如遠甚”。
正在比較著呢,就見對方腳步沉穩地已經來至面前,躬身施禮:“餘在江上,不及更衣,乃常服以見,侍中寬宥。末將乃討逆將軍麾下,廬江周瑜也。”
周瑜穿得很隨便,素衣小冠,外面還套了一件毛裘,當風而立,似乎不勝其寒。是勳寧定心神,淺淺還禮道:“久聞公瑾之名,今日得見,何幸如之——勳亦常服也,不必拘禮。”他當然不可能坐在船上還整天穿著公服,如今也不過常服而已,質地、色澤都比周瑜要強,然而……就是出不來周瑜那股子瀟灑勁兒。
周瑜微微而笑:“侍中為朝廷重臣、經學宗師,天下仰望,不意識得賤名……”是勳指一指自己的鼻子:“吾,子敬友也。”
魯肅和周瑜已經碰過面了,當年他安居東城,周瑜經過求糧,他就按照原本歷史的指令碼送了一囷,二人就此結交,不想隨即是勳央告陳登橫插一槓,徹底改變了魯子敬的人生。周瑜自從孫策,在江東站穩腳跟以後,也打算遣人去徵召魯肅的,可惜到了東城一打聽,才知道魯肅已經上京去了。魯肅這時候在朝中做到六百石的治書侍御史,周瑜這護軍是虛的,並非正式朝官序列,真要論起來,他腦袋上還頂著個丹揚郡春谷縣長的銜兒,四百石,比魯肅還差一級。況且立朝的御史,跟外縣的縣長,那又不可相提並論,魯肅目前的身份,給個縣令都是不換的(除非是畿縣之令)。
所以周瑜一方面為魯肅高興——“子敬大才,得遇而識之,可喜可賀。”一方面也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待吾主兼併江東,總牧一州,即求相授郡守,乃不下於子敬也。”他倒不清楚,魯肅其實就是被眼前這位是侍中給拐走的。
當下聽是勳說自己是魯子敬的朋友,周瑜大喜,急忙探問魯肅的近況。是勳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完了說:“子敬高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