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遠像個無所事事的幽靈,無處不往。偏偏京兆之地,又沒有她想去不能去的地方——將朝臣們的庭院當自己的花園,想來就來,想走便走,不用打招呼,也不必鋪張接待,有時候就到山亭坐坐,喝喝茶,聽聽琵琶,甚至睡個午覺。
公主愛好獨特,實在是教人稱奇。
關鍵是她那位笑面虎皇叔卻一直這樣縱著她,對她“擾群臣宅邸清淨”一事,從不干預。哪怕御史臺那邊接了無數投訴,也都替她壓著。
於是上遠肆無忌憚地像個鬼魂一樣遊走於京兆各個府邸,今日恰好輪到倒黴的徐妙文遇上。
徐妙文只說了三句話,上遠便讓他閉了嘴。身為一個話嘮,徐妙文坐在她對面已是被憋死,偏偏還要一本正經跪坐著,實在教人氣悶。
他已是暗中翻了無數個白眼,誰料上遠忽然偏回頭瞧了他一眼:“少卿似乎有意見?”
上遠眼睛很毒,徐妙文的白眼翻得再快也逃不過她的敏銳捕捉。
徐妙文搖搖頭,抬手扒拉眼皮:“下官眼裡進了只蟲子。”
上遠當然知道他在胡扯,卻也不戳穿他,言聲緩緩道:“少卿聲稱抱恙,已是多日不去衙門,我看你身體很好啊。”
徐妙文是見過大世面的,自不會因為這一句話便慌了神,他面不改色繼續撒謊:“下官前兩日確有不適,今日已是大好,明日便可去衙門了,勞殿下關心。”
上遠不落痕跡地笑了一下。
若徐妙文是蛇妖,那上遠很可能是一隻老不死的鷹。
上遠唇角的弧度還未平,徐妙文還沒來得及慶幸,裴渠卻是非常不配合地前來拆臺了。
徐妙文一聽是裴渠來了嚇得差點沒跳起來,他暗中與小廝幾番做手勢,可愚笨的小廝只會蹙成八字眉來表示自己差勁的理解力。
徐妙文放棄了和他溝通,只好眼睜睜看著裴渠往山亭這邊走來。
裴渠走近了才辨出上遠,進了山亭,他不慌不忙行了個禮,只覺衣角忽被人一拽,徐妙文正斜仰著頭跟他擠眼睛,似乎叫他不要說魚袋一事。
裴渠也不想拆老友的臺,可怎麼辦呢,魚袋繫繩都……
“如今八品的縣尉也有魚袋了?”上遠毫無波瀾的眸子盯住裴渠袖中露出來的一點繩頭。
徐妙文又翻了個白眼,心想完了,毒眼婦人真是惹不起啊。
沒想到裴渠卻淡定地撒謊:“魚袋?下官一直未有過魚袋。”他看了一下袖口:“殿下恐怕誤會了。”
他說著將另一隻手伸進袖中,的確是取出來一隻銀魚袋子,可一捏卻是空癟的。沒有魚符的魚袋算什麼魚袋嘛!
上遠萬萬沒想到,裴渠一出去九年,手竟練得這麼快。她篤定裴渠是在片刻之間取走了袋中魚符,但又不能揭穿,只好低頭喝了一口茶。
茶中滋味萬千,送入山亭的風似乎急了一些。
裴渠在徐妙文旁邊坐下,只聽得上遠問:“我聽執事娘子說,小十九前幾日帶裴君到白馬寺,是為了相看崔娘子,但好似又沒甚結果,那日席間我可給足了裴君機會,不知茶山結社之中,有無裴君相看得上的娘子?”
裴渠當然不會蠢到正面答她,卻說:“下官不知殿下良苦用心,一直忙著藏鉤,實在是辜負了殿下一片好意。”
上遠淡淡笑了,忙於藏鉤?若真是熱衷遊戲,又怎會次次都猜鉤子在南山手中?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許懷疑南山是那人耳目?
“將來還有機會再見,裴君不必覺得辜負。茶山結社的娘子裡,你挑哪一個都好,除了小十九。”上遠言辭十分刻意,她低頭輕輕轉了一下茶碗,抬起頭微笑:“人各有耦,色類須同。”
官民不婚,良賤不婚,正是戶婚一百九十一條。
上遠既然提了律條,徐妙文自然不服,但他實在沒有反駁上遠的底氣,便也只能腹誹一二句。
上遠用手碾了一些餅皮屑,偏頭撒進水裡,看了一會兒,懶懶起身:“有勞少卿招待,不必送了。”
此時不遠處的內侍已邁著飛快的小步子走了來,躬身引上遠離開。
待她走了,徐妙文往席子上一坐,揪過裴渠就在他身上亂扒拉:“我的魚符呢?魚符呢?”
“丟了。”
“你要死啊!”徐妙文急得像個瘋子,邊找邊嚷:“你要真弄丟了我就拉著你跳曲江,反正我會水,先弄死你。”
裴渠受了威脅,自另一隻袖袋裡摸出魚符遞給他,徐妙文這才鬆了一口氣,捧著他那魚符心疼地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