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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以至於楚天瑛把那對自己命運的不幸預感,徹底拋在了腦後。

從這一天起,楚天瑛真的開始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基層民警,而凝也無時無刻地跟在他的身邊,每天陪他一起走社群、查戶口、調解鄰里糾紛、緝拿小偷小摸……這些瑣碎的警務對他倆而言簡直就是小兒科,不過是些點綴燒餅的芝麻,而真正噴香的是他倆朝夕相伴的日子,無論是在灑滿晨光的衚衕裡肩並肩巡邏,還是在午後的路邊攤面對面吃牛肉麵,抑或是晚霞滿天時偷偷看凝那被霞光映得紅彤彤的臉蛋,都讓楚天瑛意亂神迷……這是一段分不清上班還是約會的時光,就像分不清拌嘴與默契哪一個更加甜蜜一樣。

有一天,他們一起走過五棵松體育館,恰是月上樹梢的時分,晚風清揚,道邊的白楊樹“嘩啦啦”地翻響著樹葉,然後又突然沉寂下來。不遠處跳廣場舞的人們頓時顯得異常喧鬧,彷彿是在國畫的留白上肆意潑墨一般。

楚天瑛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你?”凝不解地問。

“這樣當小民警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啊!”楚天瑛惆悵地說。

手指勾一勾。

青蔥似的食指和中指,併攏在他眼皮下面,勾了幾勾,像小貓的軟爪在撓門一樣。

“癢不癢?癢不癢?”凝笑了起來,“你有沒有想笑啊?小時候,我一哭鼻子,爸爸就這樣在我眼皮下面撓啊撓的,我就會破涕為笑,咯咯咯地笑個不停呢。”

楚天瑛痴痴地望著凝。

突然,他伸出雙手,火熱的掌心,緊緊地抓住了凝的手。

凝先是一愣,然後羞赧地一笑。

久久地,兩個人就這麼手抱著手佇立在晚風中,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讓彼此的身影溢滿了雙眸。

直到——

直到凝的雙眉痛苦地一顫。

多年以後,楚天瑛還清楚地記得凝的那兩道柳眉的顫抖,他甚至感覺到她的手、她的肩,乃至她的身體都顫抖了一下,一顫之下,凝像從夢中甦醒一般,掙脫了他的掌心。

然後,她轉過身,向夜的深處大步走去。

為什麼會這樣?

楚天瑛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種曾經令他不寒而慄的不幸預感,再一次襲上了心頭。

兩個凝。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有這種感覺,凝其實是兩個人,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兩個人:一個乖巧聰靈,笑語吟吟,像只永遠長不大的、會在你的膝彎彎裡耍賴的小貓;一個剛毅果決,驕橫狠毒,猶如一把寒氣逼人,隨時準備刺殺或割斷一切的匕首。前者和後者都在他面前呈現過,呈現得比超清影片還清晰,從警十幾年來,他確實見過許多平時嘻嘻哈哈一到犯罪現場就分外認真的警察,但是他們的性格分裂得從來沒有像凝這樣巨大過。這一秒還是聖誕晚會上插著翅膀的小天使,下一秒就變成地獄歸來準備滅絕一切的天煞孤星——就在這兩個自我之間,凝一刻不停地蕩著鞦韆,終有一天會隨著繩索的斷裂,而無可遏阻地飛向某個極端……

到那時,她甩掉我,會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那一夜,楚天瑛失眠了。他躺在宿舍的帆布床上,望著沒有星光的天花板,想了很多很多,他從來沒有這樣清醒和透徹地意識到:他和凝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拖延下去只是把短痛拖成長痛,愛情是人生隨機的風景,有的是令人舒爽的秋水長天,有的是令人神往的幽谷森林,有的是令人幸福的奶與蜜糖,有的是令人惆悵的將蕪田園,然而他和凝,註定是一口深邃而黑暗的枯井,繼續沉浸下去,只會墜入得更深更絕望,直到再無攀援自救的那一天為止。

那麼,我該怎麼辦呢?

輾轉反側了一夜,依舊束手無策。第二天一早,楚天瑛忽然接到了林鳳衝的電話,說是奉許局長的命令,讓他一起去漁陽縣參與一次抓捕毒販的活動。

楚天瑛比趕上大赦還要高興,跟馬笑中打了個招呼就到市局刑警隊報到去了。

誰知剛一回到北京,又被凝堵在這分局了。

眾目睽暌之下,凝對他親暱的問候,令他完全不知所措,一時間竟像被老師發現作弊的小學生一樣摳起衣角來。

“咳咳!”許瑞龍清了清嗓子,走了過來。這個時候,這個地方,這個情況,也只有他站出來說話,才能讓氣氛稍微有所改變:“凝姑娘,來得很及時嘛!”

“許局長您好。”凝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面對堂堂北京市公安局局長,縱使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