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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部分

,天剛亮,也就是在年祿模模糊糊眯了會兒眼睛沒多久的時候,他就被他的主子挖了起來。像男人主動到下人房間來找人的這種恩寵,給年祿碰上的還是第一次。

骨碌一聲爬下床,來不及穿外衣,他就急切地對著男人撲倒在地。

“主子有什麼吩咐?”

聽到這個忠實的聲音,年羹堯點了點頭,居高臨下地俯視了會兒腳下的管家,彎曲食指,叫他站起來往自己這邊靠近。很快,年祿昨夜從另一個人嘴裡聽到的名字像魔法般溜出了男人的嘴邊。愣也沒愣,他低著頭,用一派完全聽命的作態豎著耳朵,悄然聆聽。那張有著優美弧度的嘴唇在眼前輕輕的翕動,雖然年祿貌似在聽,可他已完全聽不清任何東西。滿腦袋都被一個叫“劉二虎”的陌生的名字所充滿。這個名字彷彿化作了千百條細細的絛蟲,鑽入,爬進,滲透進他的大腦皮層,瘋狂地、不留餘地地啃噬著他顫抖的神經。

當然,年祿這樣的人之所以會顫抖完全與道德良心無關。君子重義,小人見利。無疑屬於後者的年祿的害怕緊緊是出於過分的緊張與激動。這時,他偷偷抬眼看了下正要他把劉二虎在紫禁城的黑牢裡秘、密弄死的主子,昨夜他那債務人後來的話不禁又回放在耳邊。

“是跟一個明天就會完蛋的沒有未來的主子,還是棄暗投明,追隨天下最有權力的人,兩條路,擺在你自己的面前,你自己選擇吧……”

什麼叫沒有未來,什麼叫天下最有權力的人,這些話,他還是懂的。

前邊那“包老頭”說什麼了,洋洋灑灑地一大堆,年祿有些記不清,他只知道他被騙了,很幸運地被騙了。京城這地兒的水有多深,他昨夜才知道:包老頭不姓包,姓方,叫什麼他不記得,依稀倒像是背後那天大人物面前的紅人;而這方老頭之所以會甘心隱身在賭坊內釣自己這條魚,其用意顯然是不言自喻。

當然,方老頭下邊的話說得更直接。“堡壘的潰敗往往是從內部開始。所以,作為緊跟在他身後的人,你,這個大管家,這個曾幫襯著他幹過不少壞事的幫兇,顯然應該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些什麼?做些什麼,才能洗清你一丘之貉的汙點;做些什麼,才能讓你獲得戴罪立功的機會……”

思索到這兒,年祿麵皮發青,深深吸了口氣,把耷拉下來的腦袋垂得更低。身體猛地一哆嗦,一隻大手按在他的肩頭。

“本來這些事我也可以讓隨從清風與皓月兩兄弟去辦,但你也知道,他們畢竟是外人,而且,他們西北軍士的身份一旦暴露,很難遮掩……再說,聽說你與大內侍衛統領多鐸也有些交情,因此,在這個叫我有些不安的時刻,我為能擁有你這樣的人而感到放心……是呀……我知道……完完全全地知道……你就像你的父親……我的老管家一樣……對年家那樣地忠心……”

不提年福(年祿的父親)還好,一提,隱藏在年祿心底的火苗就霍然竄了上來。捏緊手指,繃緊全身關節,他才剋制好自己憤怒的情緒。昨夜驚悉的另一個訊息緩緩迴響在心底。包老頭為了進一步說服他為己所用,甚至委婉地向他揭示了父親年福故去的真相——

“令尊的死並非完全出於疾病……如果你不相信的話……驗屍官當時出具的文書我也可以為你找到……”

當時那個方老頭是這麼說的。

然後年祿記得自己足足一刻鐘發不出任何聲音的狀態,接著他又問老頭說是此種連年府裡邊人都不知道的內幕他們外邊的人是如何得知。方老頭笑而不答,讓年祿不知道的是,在方苞的笑容裡隱藏著對反間計為我所用的開心。那一刻,方苞樂的不僅僅是年祿的歸順,更有利用老九得知其眼線叫春香那個死去丫頭留下的線索。從此處,這個早年被康熙封為天下第一忠臣的老人不由再次印證了“內亂之患甚於外憂”的言論。

這時,所有的思索活動被年祿停止。他已不再想了。對於既定好的想法,他向來和他殘忍的主子一般,毫不猶豫。他的身體不再哆嗦,手腕以及牙齒也不再顫抖。他鎮定下來。用狐狸看待老虎的眼神接過遞來的銀票,恰好也是十萬兩。

“事出偶然,你先拿去使,趕緊買通黑牢裡的獄吏,以劉二虎家裡的遠親的名義去牢裡探視,接著……嘿嘿……用哪種方法不留痕跡,你就自己看著辦吧……若是這錢不夠……你只管來找我……嗯,快去辦吧,今日我早上出門去一趟郊外的法華寺……估計午飯時必定回來,府中一切有我照應……你不必擔憂……若是這樁事辦妥了……你曾經求我的事……我自是會放在心上……給你在軍中覓一個肥缺並非一件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