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裴溯將“玉枕”送給了玉匠修復,可這玉器修復並不能做到和原物一樣,而是要在斷裂處用紋案雕刻或是鑲嵌工藝來掩飾。那位給“玉枕”做修補的工匠則選了鑲嵌技藝,因此之前在斷裂的地方嵌了象牙骨做梨花紋案。拿回來時,裴溯仔細看過,非但沒覺得不好看,甚至認為還有些說不出的玲瓏可愛。再又想到“玉枕”裡傳出的那道脆生生嬌糯糯的聲,他倒是覺得十分……相襯。何況,就算是不好看,也總不至於到“醜死了”這三個字的地步。裴溯的審美, 有時候,這世上的事總是這樣叫人說不清緣故。溪光掉入浴池,溫熱的池水當即將她吞沒了,直直往池底墜落。她看見裴溯跟著跳下來時,還撇嘴鄙夷了一下他的大驚小怪,她又淹不死,何至於這樣跟著她跳下來。溪光剛這樣想著,不料自己眼前事物就開始越來越模糊了——再等她正睜開眼時,瞧見的已經是盼蘭的背影了。溪光緩了幾息,擰著眉頭撐起身,頭有些發昏,發出了一聲極輕的鼻音。“小姐醒了?”盼蘭聽見動靜回身,忙過來扶了她一把。“小姐這一覺可真是睡得沉。”溪光晃了晃腦袋,再又抬起頭髮現屋中是亮著燈的,這會顯然已經是晚間了。想她之前是過了正午在這睡的,算算回“玉枕”在裴溯那的時辰,倒也是能合得上的。一念及此,溪光連連慶幸,還好她這次回玉枕的時間短,沒耽誤事。盼蘭卻不知她家小姐在凝神思量什麼,只以為是剛睡醒的緣故,提了一件要事:“宮中許貴妃替函真公主辦生辰,點了名讓您赴宴。”剛才老夫人身邊的嬤嬤便來說了這事,無奈當時小姐還未睡醒,便只能叫她傳達了。“許貴妃?”溪光含糊的喃喃了一聲,忽然想到這許貴妃可不就是許思嬌在宮中當寵妃的那位姑母。“除了我,府裡都還有誰去?”“二小姐也一道去的。”盼蘭回道,想起剛才那位嬤嬤特意提的一事又接著說道:“來傳話的公公說這回是貴妃娘娘只邀了小輩赴宴,說是免得有輩分大的在場約束了。”溪光聽了沒吱聲,只是輕輕咬著唇有些出神的樣子。盼蘭還以為她家小姐是在擔心此事,隨即安撫著道:“小姐也不必如此當心,明日京中五品以上官員家中的小姐都要赴宴的,到時候貴妃不一定會注意到小姐。”“恐怕未必。”溪光緩緩開口,她將目光挪著看向盼蘭,漆黑的眼眸中好似墜了星辰在其中。停頓了片刻,又燦然一笑的反問:“何必必、指明?”“……”盼蘭接不上來話,只好轉口道:“明日二小姐肯定會護著小姐的。”溪光沒應這話,只起身去到黑檀雕花木架上的黃銅臉盆前彎腰,雙手掬水潑在了臉上。被這冷水一激,她整個人又精神清爽了兩分,而她之前所經歷的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全都好似只是一場夢而已。眼下溪光最棘手的事,還是入宮赴宴——許貴妃是許思嬌口中尊崇擁戴的親姑母,又豈會不給她自己侄女撐腰?她想得明白通透,並未真信了盼蘭的安慰之言,這次入宮自己恐怕要提十二分的小心來應對了。“小姐!這裡頭的水太涼了!”盼蘭忍不住驚呼,到底才三月,用擱了許久的涼水如何不冷。溪光接了她遞過來的幹巾擦臉,被水潮溼了的碎髮貼在香腮畔,越發顯得她膚紅齒白,眉眼清澈。“什麼,時辰?”“額,是酉時末了。”盼蘭愣了一下,立即回了話。溪光附身寧三小姐的體內在這寧相府也算生活了十餘日,因此知道這時正巧老夫人唸了經還未歇息。隨即沒多想就帶著盼蘭一道去了老夫人的上房。守在門口打簾的丫鬟一見是三小姐來了,遠遠的便欠了身笑道:“三小姐來了,二小姐也在裡頭呢。”因著溪光這段時日常出入老夫人處,又是個逢人先笑的嬌軟性子,裡裡外外沒有不喜歡她的。丫鬟婆子們見了她總是三小姐長三小姐短,親近得很,就如這位寧三小姐打小起就一直在相府里長大的一般無二。溪光衝她回笑,軟聲道:“正巧!”她側身剛踏入房,便聽見裡頭老夫人的聲音:“你不必替她求情,前些年是我縱著她,卻不想將她縱成了這麼個驕橫脾氣。該是好好收受脾氣的時候了。”“祖母,可是五妹在那地方……”溪光的步子驚到了坐在寧老夫人身旁的少女,她回過頭望著剛進來的人,猛然住了口。這屋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溪光卻沒理會那些,只依舊嬌嬌的對著坐在羅漢床上的老夫人喚了聲“祖母”。在寧三小姐的體內,溪光說話是不利索的,可這兩個字卻喊得又甜又嬌,像是在人心中撒了一把蜜糖。寧老夫人本還板著個臉,一見是這個心肝兒來了,再又被這麼一喚,也露出了幾分暖意。“下午差人去了你去幾次,都回說你還未睡醒。你這再睡下去,就該叫我懷疑央央兒是不是莊子裡養的小豬了。”“祖母!”溪光紅著臉往老夫人懷裡頭鑽,一副被說羞了的表情。其實她心中則是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