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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她的追思,會不會引發更多傷痛?你將我們的罪孽擺在你面前,將我們隱藏的罪惡擺在你的光輝之中。牧師說話時,戴維?亨利挪動了一下身子。卡羅琳第一次從心底知道了自己打算怎麼辦。她喉頭一緊,呼吸變得短淺,小碎石似乎緊壓著她的鞋底。後院裡的人群在她眼中晃動,她覺得自己快昏倒了。諾拉彎起修長的雙腿,如此優雅動人,忽然之間卻跪倒在泥地上。卡羅琳看在眼裡感到好沉重。風掀起諾拉短短的面紗,拉扯著她的圓盒帽。因為所見的是暫時的,所不見的是永恆的。卡羅琳看著牧師的手。當他再度開口時,話音雖然模糊,但似乎不是針對菲比,而是衝著她來的,彷彿是某種無法扭轉的定局。我們已將她的軀體交付自然,泥歸泥,塵歸塵,土歸土,天主佑護並留下她,主用他臉上之光照亮她,予她安寧。聲音暫時中止,風吹向樹林間。卡羅琳振作起來,用手帕擦擦眼睛,快速甩甩頭。她轉身走到車子旁,菲比依然沉睡,一縷陽光掠過她的臉龐。所有的結束都是開始。不一會,她已轉過堆了一排墓石、墓碑的工廠旁邊的街角,向著州際公路前進。人們剛進城就看見墓碑工廠,豈不是個壞兆頭?想來真是奇怪,但她已將這些拋在腦後。開到公路分叉點時,她選擇朝北前進,駛向辛辛那提,然後前往匹茲堡,循著俄亥俄河開往那個蘊藏著亨利醫生神秘過去的地方。另一條通往路易斯維爾智障人士之家的公路,逐漸消失在她的後視鏡中。卡羅琳開得很快,感覺狂放不羈,激動不已,心中有如白晝般明亮。說真的,此時此刻,壞兆頭算得了什麼?畢竟,在世人的眼中,這個在她車裡的嬰兒已經死了。而她,卡羅琳?吉爾,也正從世界上消失。開著開著,她感覺愈來愈輕盈,彷彿車子已經飄浮到高空,靜靜越過俄亥俄州南部的田野。在那個陽光亮麗的下午,車子朝著北方和東方前進,卡羅琳對未來充滿信心。為何不呢?因為倘若在世人眼中,最不幸的事已經發生在這兩個人身上,那麼毋庸置疑,她們已將最糟糕的留在了身後。

一九六五年(1)

一九六五年二月

諾拉光腳站在飯廳的凳子上,把粉紅色的綵帶系在黃銅枝形吊燈上,不太確定自己能否保持平衡。一串串粉紅和洋紅色的紙心在桌子上方飄蕩,橫跨過瓷器、蕾絲桌布和亞麻餐巾。繪著深紅色玫瑰花,鑲著金邊的瓷器是她的結婚禮物。她幹活的時候,暖氣悶聲低鳴,一束束皺紋紙飄來飄去,掃過她的裙邊,而後輕輕地落在地上,沙沙作響。十一個月大的保羅坐在角落,旁邊有個裝葡萄的舊籃子,籃子裡擺滿了積木。他才剛學會走路,整個下午穿著他的第一雙鞋在新家用力地踏來踏去,自己玩得很開心。每個房間都是個冒險。他把釘子丟在暖氣的節氣門上,釘子引發的迴音逗得他大笑;他還把一包石膏拖過廚房,所經之處留下一道狹長的白粉。此時他張大眼睛看著有如蝴蝶般美麗、迷濛的綵帶,然後把自己從椅子上撐起來,搖搖晃晃地追逐。他捉住一束粉紅色彩帶,猛力一拉,吊燈隨之搖動。接著他忽然失去平衡,猛地坐在地上,驚嚇之餘放聲大哭。“噢,小甜心,”諾拉邊說邊爬下來抱他,“沒事,沒事。”她輕聲耳語,一隻手順順他柔軟的黑髮。外面車燈亮了又暗,車門猛然關上。同時,電話鈴聲大作,諾拉抱著保羅走進廚房,剛接起電話就聽到有人敲門。“哈囉?”她將嘴唇緊貼著保羅的額頭,感覺又潮溼又柔軟,有點擔心是誰把車停在車道上。布麗再過一小時才會回來。“小甜心,”她輕聲說,然後對著電話再說一聲,“哈囉?”“亨利太太嗎?”來電話的是戴維辦公室的一位護士。她一個月前才加入這家醫院,諾拉從未見過這個女人。她的聲音親切而洪亮,諾拉想象她是個中年婦女,體型壯碩,精心梳了一個蜂窩頭。卡羅琳?吉爾,那個握住諾拉的手熬過一波波陣痛的護士不聲不響地消失了,神秘中帶點醜聞意味。卡羅琳的藍眼睛和堅定的眼神,總讓諾拉想起那個紛亂、下雪的夜晚。“亨利太太,我是莎朗?史密斯。亨利醫生剛被叫進急診室。我發誓他已經走出診所大門,準備回家,卻被叫了回去。李斯湯路附近發生了可怕的車禍。你知道的,青少年總愛闖禍,他們的傷勢很嚴重,亨利醫生請我打電話跟你說,他會盡快回家。”“他有沒有說還要多久?”諾拉問,空氣中充滿了烤豬肉、酸白菜和烤馬鈴薯的香味,這些都是戴維最愛吃的東西。“他沒說,但他們說這場車禍很嚴重,我猜可能得花上好幾小時呢。”諾拉點點頭,前門開了又關,陣陣腳步聲輕盈而熟悉,穿過門廳、客廳、飯廳而來;布麗提早到了,她來接保羅,好讓諾拉和戴維共享這個情人節前的夜晚,慶祝他們的結婚紀念日。諾